科学执政官感受到了鹤熙的异样，他身上的全反射光膜一阵爆闪：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目光观察我，像是准备把我解剖一样，真是没有礼貌！ 翻译器没有翻译这段话。 三体人到了联合政府之后，没有学习谎言的环境，联合政府也不为他们提供这项训练。 所以他们仍然无法隐藏内心的想法。 不过他们可以控制翻译器的开关，在不想说话的时候关闭翻译器，这样其他人就不知道他们产生了怎样的心声，只有其他三体人能读懂。 科学执政官发出这段心声之后，其他三体科学家也产生了类似的反应。 一时间，整个科研小组大放光芒，仿佛一个行走的迪斯科舞团。 鹤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已经了解三体人的交流模式，虽然她分析不出眼前这些三体人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这些三体人在背着她交流，明目张胆地说悄悄话。 这比暗通讯的加密更难破解。 出于女性的直觉，鹤熙怀疑这些三体人在讨论她，而且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了，你们哪里不舒服吗？”鹤熙停下脚步，故作关切地询问道。 科学执政官没有撒谎，直截了当地说：“我认为你们应该对自己没见过的物种保持最基本的礼貌，不要用怪异的眼神打量我们，我们为此感到不舒服。” 鹤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感到一阵羞赧。 她首先反思了自己，因为她对三体人的目光就包含过度的审视，心中甚至产生了研究三体人的想法。 紧接着，她环视四周。 许多天使都在打量尔什文明的这支科学研究小组，而且眼神说不上友善。 天使文明曾在许多年前打过一场形体战争。 她们联手其他文明，在那场战争中击败了兽体和三角体，确立了人形态的神河体对已知宇宙的统治地位。 虽然那场战争距离今天已经相隔一段时间，但关于那场战争的信息都保存在天使的资料库里。 许多天使见到三体人后，发现这是一种全新的形体，担心爆发一场新的形体战争，直接用审视未来敌人的目光审视他们。 “对不起，我代表我自己和其他天使向你们道歉。”鹤熙认认真真地对科学执政官欠了一下身。 科学执政官微微颔首：“我接受你的道歉，继续前进吧。” 三体人是格外珍惜时间的种族。 在他们的母星，每一个纪元的时间都极其有限，不珍惜时间就没有摆脱种族灭亡的可能。 一代代下来，到了最成功的这一代，每一个人都是时间管理大师。 尽管感觉受到了冒犯，但科学执政官没有追究。 这不仅是出于种族习惯，还有一份皈依者狂热在里面。 加入联合政府之后，三体科学家一直比人类科学家更努力，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联合政府的认可。 鹤熙深吸一口气，端正了态度，领着三体人的科研小组进入了最近新搭建的研究基地。 “这里没有按照我们提供的图纸建设？”科学执政官一踏进研究基地，身上的全反射光膜就开始爆闪。 联合政府准备在天使文明研究二向箔。 由于掌握着更高水平的基础科学知识，所以事先向天使文明提供了一份图纸和一批设备，要求天使文明一比一地建造，不能有任何差池。 联合政府没想过这件事可能会出问题。 因为天使文明是《超神学院》宇宙的顶尖文明，想必有严谨的治学态度。 但联合政府错了。 天使文明固然有严谨的治学态度，但她们还有严谨的美学逻辑。 科学执政官惊讶地发现，基地内部竟然花团锦簇，而且建筑格局也有不少细微的变化。 这些看似不会对实验造成什么影响，实际上却可能在某个关键的实验步骤里造成意想不到的干扰。 天使文明甚至改变了一些设备的放置地点，还用各种装饰品在这些设备上方做了覆盖。 可能是嫌这些设备与天使文明的环境不匹配？ 科学执政官怒了。 他在别的地方上都可以容忍，惟独对有关科学的一切吹毛求疵。 “我们根据我们的习惯，稍微做了一些修改。” 翻译器把科学执政官的语气也完美地翻译了出来，这让鹤熙不小地吓了一跳。 不就是没照抄图纸吗？至于吗？ 联合政府提供的图纸一板一眼的，与天使文明的美学逻辑严重冲突，她们只是做了一点细微改动，没有改变这个研究基地的大框架。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修改建筑图纸。”科学执政官按捺着不满，尽可能平和地说，“如果你们对图纸不满意，应该跟我们商量，协商着修改，而不是自作主张！” 这件事上，联合政府也有不对的地方。 联合政府完全没有考虑到天使文明这边的情况，直接给了天使文明一张图纸，让天使文明照搬。 天使文明看不出这张图纸的玄机，也不了解图纸中各种设备的功效，于是就稍微改动了一点。 科学执政官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大发雷霆。 “有什么问题吗？”鹤熙疑惑地问道。 科学执政官走到一座花坛旁边，拍了拍被放在花坛中央COS雕塑的金属设备，语重心长地说：“这个类型的设备相互之间有关联，你们让它们相隔太远，实验时会产生数据波动。” 鹤熙愣住了。 联合政府并未对天使文明透露各个设备的技术细节，天使们只知道这些设备大概是干什么的。 “原来如此，是我们孤陋寡闻了。”鹤熙深吸一口气，“请告诉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们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完成调整。” 科学执政官摇了摇头。 “我不能对你透露太多，你们只需要按照我们的图纸进行建设就够了，我相信你们的建设能力，所以希望你们尽快完成，否则我们的合作就要重新商榷了。” 科学执政官严肃地说道，话语里含着不容辩驳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