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继续说道接下来我给你们说说众魔把唐僧擒至殿上,却不蒸了。二怪吩咐把八戒绑在殿前檐柱上,三怪吩咐把沙僧绑在殿后檐柱上,惟老魔把唐僧抱住不放。三怪道“大哥,你抱住他怎的?终不然就活吃?却也没些趣味。此物比不得那愚夫俗子,拿了可以当饭。此是上邦稀奇之物,必须待天阴闲暇之时,拿他出来,整制精洁,猜枚行令,细吹细打的吃方可。”老魔笑道“贤弟之言虽当,但孙行者又要来偷哩。”三魔道“我这皇宫里面有一座锦香亭子,亭子内有一个铁柜。依着我,把唐僧藏在柜里,关了亭子,却传出谣言,说唐僧已被我们夹生吃了。令小妖满城讲说,那行者必然来探听消息,若听见这话,他必死心塌地而去。待日不来搅扰,却拿出来,慢慢受用,如何?”老怪二怪俱大喜道“是,是,是!兄弟说得有理!”可怜把个唐僧连夜拿将进去,藏在柜中,闭了亭子。传出谣言,满城里都乱讲不题。
却说行者自夜半顾不得唐僧,驾云走脱,径至狮驼洞里,一路棍,把那万数小妖,尽情剿绝。急回来,东方日出,到城边,不敢叫战,正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他落下云头,摇身一变,变作个小妖儿,演入门里,大街小巷,缉访消息。满城里俱道“唐僧被大王夹生儿连夜吃了。”前前后后,都是这等说。行者着实心焦,行至金銮殿前观看,那里边有许多精灵,都戴着皮金帽子,穿着黄布直身,手拿着红漆棍,腰挂象牙牌,一往一来,不住的乱走。行者暗想道“此必是穿宫的妖怪。就变做这个模样,进去打听打听。”好大圣,果然变得一般无二,混入金门。正走处,只见八戒绑在殿前柱上哼哩。行者近前叫声“悟能。”那呆子认得声音,道“师兄,你来了?救我一救!”行者道“我救你,你可知师父在那里?”八戒道“师父没了,昨夜被妖精夹生儿吃了。”行者闻言,忽失声泪似泉涌。八戒道“哥哥莫哭,我也是听得小妖乱讲,未曾眼见。你休误了,再去寻问寻问。”这行者却才收泪,又往里面找寻。忽见沙僧绑在后檐柱上,即近前摸着他胸脯子叫道“悟净。”沙僧也识得声音,道“师兄,你变化进来了?救我,救我!”行者道“救你容易,你可知师父在那里?”沙僧滴泪道“哥啊!师父被妖精等不得蒸,就夹生儿吃了!”大圣听得两个言语相同,心如刀搅,泪似水流,急纵身望空跳起,且不救八戒沙僧,回至城东山上,按落云头,放声大哭,叫道“师父啊
恨我欺天困网罗,师来救我脱沉疴。潜心笃志同参佛,努力修身共炼魔。
岂料今朝遭蜇害,不能保你上婆娑。西方胜境无缘到,气散魂消怎奈何。
行者凄凄惨惨的,自思自忖,以心问心道“这都是我佛如来坐在那极乐之境,没得事干,弄了那三藏之经!若果有心劝善,理当送上东土,却不是个万古流传?只是舍不得送去,却教我等来取。怎知道苦历千山,今朝到此丧命!罢,罢,罢!老孙且驾个筋斗云,去见如来,备言前事。若肯把经与我送上东土,一则传扬善果,二则了我等心愿若不肯与我,教他把松箍儿咒念念,退下这个箍子,交还与他,老孙还归本洞,称王道寡,耍子儿去罢。”
好大圣,急翻身驾起筋斗云,径投天竺。那里消一个时辰,早望见灵山不远。须臾间,按落云头,直至鹫峰之下,忽抬头,见四大金刚挡住道“那里走?”行者施礼道“有事要见如来。”当头又有昆仑山金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喝道“这泼猴甚是粗狂!前者大困牛魔,我等为汝努力,今日面见,全不为礼!有事且待先奏,奉召方行。这里比南天门不同,教你进去出来,两边乱走!咄!还不靠开!”那大圣正是烦恼处,又遭此抢白,气得哮吼如雷,忍不住大呼小叫,早惊动如来。如来佛祖正端坐在九品宝莲台上,与十八尊轮世的阿罗汉讲经,即开口道“孙悟空来了,汝等出去接待接待。”大众阿罗,遵佛旨,两路幢幡宝盖,即出山门应声道“孙大圣,如来有旨相唤哩。”那山门口四大金刚却才闪开路,让行者前进。众阿罗引至宝莲台下,见如来倒身下拜,两泪悲啼。如来道“悟空,有何事这等悲啼?”行者道“弟子屡蒙教训之恩,托庇在佛爷爷之门下,自归正果,保护唐僧,拜为师范,一路上苦不可言!今至狮驼山狮驼洞狮驼城,有三个毒魔,乃狮王、象王、大鹏,把我师父捉将去,连弟子一概遭哈,都捆在蒸笼里,受汤火之灾。幸弟子脱逃,唤龙王救免。是夜偷出师等,不料灾星难脱,复又擒回。及至天明,入城打听,叵耐那魔十分狠毒,万样骁勇,把师父连夜夹生吃了,如今骨肉无存。又况师弟悟能悟净见绑在那厢,不久,性命亦皆倾矣。弟子没及奈何,特地到此参拜如来。望大慈悲,将松箍咒儿念念,退下我这头上箍儿,交还如来,放我弟子回花果山宽闲耍子去罢!”说未了,泪如泉涌,悲声不绝。如来笑道“悟空少得烦恼。那妖精神通广大,你胜不得他,所以这等心痛。”行者跪在下面,捶着胸膛道“不瞒如来说,弟子当年闹天宫,称大圣,自为人以来,不曾吃亏,今番却遭这毒魔之手!”如来闻言道“你且休恨,那妖精我认得他。”行者猛然失声道“如来!我听见人讲说,那妖精与你有亲哩。”如来道“这个刁猢狲!怎么个妖精与我有亲?”行者笑道“不与你有亲,如何认得?”如来道“我慧眼观之,故此认得。那老怪与二怪有主。”叫“阿傩、迦叶,来,你两个分头驾云,去五台山、峨眉山宣文殊、普贤来见。”二尊者即奉旨而去。如来道“这是老魔、二怪之主。但那三怪,说将起来,也是与我有些亲处。”行者道“亲是父党?母党?”如来道“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我欲从他便门而出,恐污真身是我剖开他脊背,跨上灵山。欲伤他命,当被诸佛劝解,伤孔雀如伤我母,故此留他在灵山会上,封他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有些亲处。”行者闻言笑道“如来,若这般比论,你还是妖精的外甥哩。”如来道“那怪须是我去,方可收得。”行者叩头,启上如来“千万望玉趾一降!”
如来即下莲台,同诸佛众,径出山门,又见阿傩、迦叶引文殊、普贤来见。二菩萨对佛礼拜,如来道“菩萨之兽,下山多少时了?”文殊道“七日了。”如来道“山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不知在那厢伤了多少生灵,快随我收他去。”二菩萨相随左右,同众飞空。只见那
满天缥缈瑞云分,我佛慈悲降法门。明示开天生物理,细言辟地化身文。
面前五百阿罗汉,脑后三千揭谛神。迦叶阿傩随左右,普文菩萨殄妖氛。
大圣有此人情,请得佛祖与众前来,不多时,早望见城池。行者报道“如来,那放黑气的乃是狮驼国也。”如来道“你先下去,到那城中与妖精交战,许败不许胜。败上来,我自收他。”大圣即按云头,径至城上,脚踏着垛儿骂道“泼孽畜!快出来与老孙交战!”慌得那城楼上小妖急跳下城中报道“大王,孙行者在城上叫战哩。”老妖道“这猴儿两三日不来,今朝却又叫战,莫不是请了些救兵来耶?”三怪道“怕他怎的!我们都去看来。”三个魔头各持兵器赶上城来,见了行者更不打话,举兵器一齐乱刺,行者轮铁棒掣手相迎。斗经七八回合,行者佯输而走。那妖王喊声大振,叫道“那里走!”大圣筋斗一纵,跳上半空,三个精即驾云来赶。行者将身一闪,藏在佛爷爷金光影里,全然不见。只见那过去、未来、见在的三尊佛像与五百阿罗汉、三千揭谛神,布散左右,把那三个妖王围住,水泄不通。老魔慌了手脚,叫道“兄弟,不好了!那猴子真是个地里鬼!那里请得个主人公来也!”三魔道“大哥休得悚惧,我们一齐上前,使枪刀搠倒如来,夺他那雷音宝刹!”这魔头不识起倒,真个举刀上前乱砍,却被文殊、普贤,念动真言喝道“这孽畜还不皈正,更待怎生!”唬得老怪、二怪,不敢撑持,丢了兵器,打个滚,现了本相。二菩萨将莲花台抛在那怪的脊背上,飞身跨坐,二怪遂泯耳皈依。
二菩萨既收了青狮、白象,只有那第三个妖魔不伏,腾开翅,丢了方天戟,扶摇直上,轮利爪要刁捉猴王。原来大圣藏在光中,他怎敢近?如来情知此意,即闪金光,把那鹊巢贯顶之头,迎风一幌,变做鲜红的一块血肉。妖精轮利爪刁他一下,被佛爷把手往上一指,那妖翅膊上就了筋。飞不去,只在佛顶上,不能远遁,现了本相,乃是一个大鹏金翅雕,即开口对佛应声叫道“如来,你怎么使力困住我也?”如来道“你在此处多生孽障,跟我去,有进益之功。”妖精道“你那里持斋把素,极贫极苦我这里吃人肉,受用无穷!你若饿坏了我,你有罪愆。”如来道“我管四大部洲,无数众生瞻仰,凡做好事,我教他先祭汝口。”那大鹏欲脱难脱,要走怎走?是以没奈何,只得皈依。
行者方才转出,向如来叩头道“佛爷,你今收了妖精,除了大害,只是没了我师父也。”大鹏咬着牙恨道“泼猴头!寻这等狠人困我!你那老和尚几曾吃他?如今在那锦香亭铁柜里不是?”行者闻言,忙叩头谢了佛祖。佛祖不敢松放了大鹏,也只教他在光焰上做个护法,引众回云,径归宝刹。行者却按落云头,直入城里。那城里一个小妖儿也没有了,正是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他见佛祖收了妖王,各自逃生而去。行者才解救了八戒、沙僧,寻着行李马匹,与他二人说“师父不曾吃,都跟我来。”引他两个径入内院,找着锦香亭,打开门看,内有一个铁柜,只听得三藏有啼哭之声。沙僧使降妖杖打开铁锁,揭开柜盖,叫声“师父!”三藏见了,放声大哭道“徒弟啊!怎生降得妖魔?如何得到此寻着我也?”行者把上项事,从头至尾,细陈了一遍,三藏感谢不尽。师徒们在那宫殿里寻了些米粮,安排些茶饭,饱吃一餐,收拾出城,找大路投西而去。正是真经必得真人取,意嚷心劳总是虚。毕竟这一去,不知几时得面如来。
一念才生动百魔,修持最苦奈他何!但凭洗涤无尘垢,也用收拴有琢磨。
扫退万缘归寂灭,荡除千怪莫蹉跎。管教跳出樊笼套,行满飞升上大罗。
话说孙大圣用尽心机,请如来收了众怪,解脱三藏师徒之难,离狮驼城西行。又经数月,早值冬天,但见那
岭梅将破玉,池水渐成冰。红叶俱飘落,青松色更新。
淡云飞欲雪,枯草伏山平。满目寒光迥,阴阴透骨泠。
师徒们冲寒冒冷,宿雨餐风,正行间,又见一座城池。三藏问道“悟空,那厢又是什么所在?”行者道“到跟前自知,若是西邸王位,须要倒换关文若是府州县,径过。”师徒言语未毕,早至城门之外。三藏下马,一行四众进了月城,见一个老军,在向阳墙下,偎风而睡。行者近前摇他一下,叫声“长官。”那老军猛然惊觉,麻麻糊糊的睁开眼,看见行者,连忙跪下磕头,叫“爷爷!”行者道“你休胡惊作怪,我又不是什么恶神,你叫爷爷怎的!”老军磕头道“你是雷公爷爷!”行者道“胡说!吾乃东土去西天取经的僧人。适才到此,不知地名,问你一声的。”那老军闻言,却才正了心,打个呵欠,爬起来,伸伸腰道“长老,长老,恕小人之罪。此处地方,原唤比丘国,今改作小子城。”行者道“国中有帝王否?”老军道“有,有,有!”行者却转身对唐僧道“师父,此处原是比丘国,今改小子城。但不知改名之意何故也。”唐僧疑惑道“既云比丘,又何云小子?”八戒道“想是比丘王崩了,新立王位的是个小子,故名小子城。”唐僧道“无此理,无此理!我们且进去,到街坊上再问。”沙僧道“正是,那老军一则不知,二则被大哥唬得胡说,且入城去询问。”又入三层门里,到通衢大市观看,倒也衣冠济楚,人物清秀。但见那
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房高挂帘。万户千门生意好,六街三市广财源。
买金贩锦人如蚁,夺利争名只为钱。礼貌庄严风景盛,河清海晏太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