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初忍不住发抖,死死地握紧拳头,让指甲陷入肉中,希望疼痛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思考他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刘据是太子,司徒策亦是太子,二人地位相同,不同的是刘据死了,司徒策在意的一定是刘据死了这件事。所以,她必须站在他的角度去突破刘据的困境。
思及于此,傅清初心中大概有了底,深吸一口气方才沉声道:“戾太子仁德并无过错,但身为国之储君,仁德过矣,方招致杀身之祸。”
“尔以为如何?”
“当断则断!”
“如何断?”
“尽早找机会除掉江充等人!”
明知道江充这些奸佞小人会对自己不利,就应该找机会除掉,以免养虎为患。
而站在司徒策的角度,如果有一天发生了奸佞诬陷这样的事,他一定要当断则断,绝不能畏首畏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江充虽死,奈王充李充何?以何理由回禀圣上?”司徒策看着平静无波的湖水,蹙眉认真问道。
闻言,傅清初心头陡震,脑中轰然一响,她本以为她将问题归结于刘据已经是另辟蹊径,无人能出其右了,但被他这一问,顿时显得无比稚嫩。
死了一个江充,还有更多奸人冒出来,杀了皇帝的宠臣,皇帝与太子之间不会有嫌隙吗?
刘据的困境还是没有解决!
究竟该如何才能避免刘据的死亡?刘据怎么做才不会死!
她脑中宛若一团乱麻,史书中的文字在她脑海中宛若走马灯一般来回穿梭,究竟该如何?
刘据是兵败自杀的,如果他不自杀?武帝会杀他吗?虎毒不食子?
“殿下——”她激动地挺直了身子喊道。
司徒策抬眼看着前方平静的湖水,沉声道:“说。”
傅清初吞了吞口水湿润干哑嗓子,努力克制住因紧张和激动而导致的呕吐感。她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最该死的不是江充!”
“哦?刚才不还说当断则断?”司徒策闻言,觉得这话确实有点意思。
“江充确实该死,但真正该死的人不是他!”
“是谁?”
“武帝!”
司徒策握着鱼竿的手倏然一紧,鱼竿随之一抖,眼神不由得往后垂去,沉声问道:“谁?”
“武帝!”傅清初克制住了呕吐感,语气更加坚定。
“弑君弑父?傅清初,你好大的胆子……”
“请殿下先听臣言!”
“说!”
“戾太子之事,看似是奸臣诬赖他诅咒武帝,但说到底还是父子之间相互猜忌,皇帝决不能容忍诅咒自己的太子,真正要杀太子的是皇帝是皇权!所以太子一开始的目标就不应该是江充,而应该直奔甘泉宫!”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不知道司徒策究竟对她这番议论是什么态度。
“去甘泉宫做什么?”司徒策感觉到了水中的动静。
傅清初深吸一口气,语气笃定道:“奸佞作乱,太子应当进宫护驾!但,皇帝听闻江充作乱,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然后呢?傅清初没有往下说。
但司徒策却知道,如果刘据直奔甘泉宫,打出进宫护驾的旗号,那么武帝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了,毕竟能进入甘泉宫就已经掌握了大局。
闻言,司徒策许久都没有说话。
傅清初也屏息敛声地跪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周遭顿时陷入死寂。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司徒策笑了一声:“有了。”
傅清初见他站了起来,往回收鱼线。
“过来帮我一把。”
闻言,她忙起身,将鱼线末端的鱼儿捞上来,取了鱼钩放进一旁的水盆之中。
做完这些,她低眉垂首站在一旁,等着司徒策吩咐。
“你一家全部前往凉州屯田戍边,我保证他们性命无忧。”司徒策看着她沉声道。
闻言,傅清初大喜过望,立即跪下稽首谢恩,语气颤抖得不行,“谢殿下大恩!”
司徒策垂眸看着她,语气郑重,“不过你得先留在京中为我所用。”
“臣一定结草衔环,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闻言,司徒策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便负手走了。
傅清初恭送他远去,却不太明白他的话,本事?什么本事?
“哇——哇——”
傅清初还未想明白,乌鸦的叫声将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见一只乌鸦衔着树枝回到巢穴中,另一只乌鸦将树枝接了过去,那只衔树枝回来的乌鸦,又飞了出去。
她叹了口气稳定心神,转眼只见司徒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
司徒策不仅答应傅清初让她家的女眷与未成年的男子一起去凉州屯田,临行前,还安排她与她母亲见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