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八下午时分，各种大大小小的地震开始变得更加频繁。 苏云安走在街上，清晰看见大楼左摇右摆，若是以高处俯瞰，每栋楼都像是波涛中无力的小渔船，上上下下，把里面住户翻炒匀称。 不过大伙儿已经习惯了，这又不是第一次地震。 这几天，天天都震，只是都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们那地震了吗？ [地震了。（ip挪威） [我们这也是！（ip南岛） 微博上全都在讨论地震。 [伙计们，你们打开地震台网，看看地震台网的世界地图…… 地震台网有一张标识地震区和地震强度的地图，只要打开地图，就能清楚看见近期发生的所有地震。 地震区会用红点标识，烈度越高，红点越大。 然而很快有人大骂楼上。 [看个屁看！地震台网早坏了，哪有什么地图！ [就是就是！不就一张猩红的方块图么！ [红的跟血似的，点进去的时候吓我一跳！ 很快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张猩红的像血污一样的方块，怎么可以可以像地图一样放大？ 在进行了几倍的放大以后，那张地图就像是分辨率太低糊出了像素点一样，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层层叠叠分布在图片的每个区域。 无论是陆地还是大海。 而在颜色最红，红到发黑的位置，旧坐标北纬44度，西经110度…… 人们这才恍然想起，那里沉睡着一座等待了64万年的定时炸弹。 威力不大，也就差不多58000000颗小男孩吧。 苏云安漫步在左摇右晃的街道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知道这个电话号的人不多，当年因为被网暴人肉搜索，苏云安换过电话号。 只有天文馆的人知道这个号码。 也就是说，电话那端，来自薪火。 。 薪火救援队西湖营地，简陋的帐篷中挤了五个人。 五个人目不转睛盯着中间的电话，神情紧张，如同手术室前等待医生开门的家属。 期待着对方宣判“生”或者“死”。 [嘟—— [嘟—— 稳定而缓慢的嘟声代表对方应该接到了信号，此时手机正在响。 可惜，只响了两声。 [对方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候再拨…… “挂断了。” 一股恐惧的阴霾悄然笼罩了帐篷。 就算苏云安一个字没说，可含义已经十分清楚。 “这注定是徒劳的通话，在地幔柱喷发面前，任何人的力量都比草履虫还要渺小……努力活着，是我们唯一能做的。”甘崇之苦笑。 “甘老，您能不能再重复下地幔柱喷发会造成的影响？” 杜明月正色，就地开始战前会议。 甘崇之点点头。 “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灾害，尽管爆发地点是北美，可谁都逃不过。” 他调取出空间站带回来的航拍记录。 这上面能清楚看见风暴气旋的走势。 “我们需要面对的主要灾难是火山灰，地幔柱喷发的灰尘足以抵达平流层，在平流层扩散开，几年都不落下。 当它们在平流层扩散开之后，会形成一层反光屏障，将太阳光直接反射走，难以照射到地面。 地面的平均的温度会在短期内下降20度左右，并且随着火山持续喷发而继续下降。 寒冷，饥荒——这是我们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 在多数人的观念中，火山是热的喷发，它最危险的杀器理应是岩浆。 术业有专攻，杜明月和聂海洋没有相关知识储备，也曾这样认为。 可事实恰恰相反。 火山灰带来的小冰河期才是造成死亡的最大原因，它直接宏观调控地球温度，减少粮食产量，同时引发干旱、蝗灾、瘟疫。 将人口指数级削减，就像是一碗慢性毒药。 而八级火山，则是急性毒药。 它带来的不是粮食产量减少，而是直接绝收。 “我们要面对的第二个难题，是酸雨。 火山灰存在大量的含硫化合物。它们会形成全球范围的弱酸雨，杀死植物，改变土壤，彻底摧毁生态平衡。 同时，一点点腐蚀金属、皮肤、污染水源。我们要考虑金属制品的使用年限了。” “最后一个难题，漫长的黑暗，应该不用我多说了。下一个夜晚……可能要持续几年，或者几十万年。” 聂海洋勉强的笑了笑，想要说点什么来活跃气氛，可是完全想不出该如何活跃。 他只好做出总结：“所以，我们将面对……永暗之昼，无夏之年？” “正确。” “那我们能撑多久？” “74天。” “？这么精确？” “不，这是多年前一位北美科学家给出的结论，是按照全球粮食储备除以总人口来算的，是完美均分的理想状态……事实上是，有些人能只能撑一周，有些人则能撑几百年。” “薪火呢？” “一周，如果愿意吃尸体的话，可以延长到半年。” “……” “如果没有持续的食物来源，那我们的路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方舟再一次证明了他们的选择似乎是正确的，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够比得上他们的生命力。很可能几百年后，他们就是最后的火种。 这未免让帐篷里的众人有些沮丧。 在这沉寂中，聂海洋握住拳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或许……我可以。” “想都别想！”杜明月焦急道到差点拍烂桌子，“你知道那是多大的粮食缺口吗？昨晚你累到爬都爬不起来了！” “你别急，如果是加速生长的话，或许并没有太多消耗，还可以锻炼能力。我们只需要种子，紫外线灯，恒温室。” “……” “总得试试看吧，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作为薪火的另一名指挥，聂海洋拍板做出决定，“开始行动吧！ 一队人去保证发电站稳定供电，一队人去搭建种植间，一队人去加固防寒避难所，一队人去寻找种子……我们争取在永夜到来之前完成筹备！” “大伙儿都打起精神！黑夜总会过去的。” “可是你……”杜明月咬牙，“别勉强。” “放心吧，我很惜命的。”聂海洋笑说。 众人心情沉重的走出帐篷。 倏然间，他们发现帐篷外天色异常的晦暗。 光明与黑暗像是有了一条分界线，分界线从海洋的那头飞快的向这边挪移，每走一寸，光明就被吞噬一寸。 是云。 一朵异常漆黑的云，浓得像墨水，稠密到透不出半点光芒，望不见边际，正从海面飞快的压过来。 在黑暗笼罩之处，海面再次沸腾，那是喜暗的食尸鬼在庆祝永夜降临。 它们沿着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带游动，贪婪的目光随着黑暗的扩张遥遥锁定了陆地。 而仅仅几次呼吸的时间，黑云就已经靠近了几百米，其来势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众人苦笑：“看来得顶着黑暗行动了。” 时间：降临纪元，大年初八。 灾闪编号： 现象：永暗之昼，无夏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