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叶向高到京 有人说,政治的本质是妥协。 但那是对官员来说的,不适用于皇帝。 对于皇帝来说,政治的本质是目标和用人。 一己之私私天下也好,一己之公公天下也好。 找对了目标,用对了人,除了生死,天下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极公为私,极公为私,物极必反。 当天下所有的东西都属于自己时,再是自私,也是为公。 目前的朱由校,觉得自己就处于一个一己之私私天下的状态。 手中拿着本王安石撰写的《周官新义》正看的入迷,今天当值的魏忠贤突然进来禀报道。 “皇爷,叶向高求见。” “叶向高?” 闻言,朱由校放下手中的书,眼神闪烁的问道。 “他什么时候到京的?” 叶向高,万历年间首辅,福州府福清人(今福建福清市),告老还乡后不久,就在东林之人的相邀下,在南直隶的东林书院讲学,可以说很不老实。 这个玩意儿此时进京,有没有身负天下之望不好说,但一定身负东林之望。 “回皇上,看车队的行程,叶向高是今日上午到的京,到京之后没有进城,听闻皇爷在南海子,就直接过来了。” “是吗?那就宣吧。” 闻言,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道。 见状,魏忠贤并没有离开,而是吞吞吐吐的说道。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东厂的探子报告说,叶向高可能前日就脱离车队,提前进京了。” “嗯?!” “前日就提前到京了?” 听到魏忠贤的话,朱由校眯着眼睛问道。 “确定吗?” “不能肯定,但叶向高的车队人数不正常。” 魏忠贤躬着身子,让皇帝看不到他的眼神。 “看起来,好像是众多人组团进的京。” “是吗?” 闻言,朱由校的手在桌面上敲动着,心里飞速的思索。 叶向高前日就到京了? 他为什么不立刻来见自己? 还有,他组团进的京,和谁一起的? 思索一会儿不得要领,朱由校还是道。 “宣。” “奴婢遵旨。” 很快,叶向高就在魏忠贤的带领下,进了旧衙门,行三拜九叩大礼道。 “微臣叶向高,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提笔在纸上写着字,朱由校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写完之后,这才道。 “平身吧。” “微臣谢皇上。” “叶公以为,朕这几个字写的如何啊。” 将写好的字交给魏忠贤,让他带叶向高,朱由校出声问道。 “这。。。” 从魏忠贤的手中接过皇帝的墨宝,看着上面的字,叶向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 “天变不足畏。” “祖宗不足法。” “人言不足恤。” “。。。” 看着手中纸上的字,叶向高的老脸皱的跟菊花一样。 虽然这进京的路上,已经知道了小皇帝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了皇帝的不简单。 但是现在看到这三句话,叶向高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 这三句话出自《宋史》,是当年王安石变法时提出的。 但是变法这个词语,对于大明来说,约等于禁词。 因为朱元璋在在《太祖大诰》中明确写着,谁特娘的敢提变法,直接拉出去活剐了。 那么这时候就有好奇宝宝要问了,张居正是咋敢变法的? 那因为张居正手中握着隆庆皇帝的遗诏,隆庆用他的死,给大明变法硬生生凿出了一条道。 意思很明白,我下去挨老祖宗的揍了,变法你看着弄。 虽然他已经从如今朝局的变化中,嗅到了皇帝要变法的前奏,但他真的不想当这个挑担人啊。 身为一个东林党魁,他背后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支持他行张居正搞的那套变法。 不然他日后回乡怕是要被人天天往门上丢大粪。 但皇帝现在已经问了,这怎么回答,就有点儿难度了。 夸皇帝的字吧。。。他叶向高,再不要脸也说不出口啊。 皇帝的这字吧,不能说铁画银钩,那也是春蚓秋蛇。 虽然看的出来皇帝是在用心的想要写好,但手腕腕力不足,还需要多练。 “陛下的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脸色再三变化,最终叶向高选择用一种夸赞狂草的说法夸赞朱由校的楷书。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听到叶向高的话,朱由校的眉头跳了跳。 你骂谁呢,我这写的是楷书,不是草书。 想说我字写的不行直说嘛,我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翻脸杀人的。 “朕喜欢读史,近日读到了宋史,发现此言深有含义,因此将其抄了下来。” 没有继续为难叶向高,朱由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 “朕常闻,面由心生,曾听闻叶老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度翩翩啊啊。” “臣愧不敢当。” 听到朱由校的话,叶向高连忙低着头谦逊的道。 “说正事儿吧。” 摆了摆手,示意叶向高别和他玩这些弯弯绕了,朱由校开门见山的说到。 “几日前,礼部尚书孙如游请奏,要修神宗实录与光宗实录。朕已经让周嘉谟去了,但他到底是没有缺些文采。父皇尚在之时,常言叶老有匡扶社稷之才。朕更听闻,叶老有裁断,善处大事。朕就想让叶公,去翰林院,做个总裁官。不知叶老可愿屈就?” “这。。。” 听到皇帝的话,叶向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眨了眨眼睛。 不是说请他进京做首辅吗?怎么变成给修史了。 修史是个力气活,不但要顾及到皇帝,还要顾及到大臣,毕竟如今朝堂上的人,全是万历时期的。 所以在修实录的时候,每个词语的用法,都要仔细的斟酌,很是熬人。 虽然有心拒绝,但叶向高到底是说不出口。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万历和泰昌的实录,一起修了。 诏他入京的人就是泰昌,虽然泰昌仓促的就嘎了,但他要是现在拒绝给泰昌修史,那别说是外面的文官,小皇帝这关就过不去啊。 “臣愿意。” 脸色再三变化后,叶向高躬身道。 “善。” 看到叶向高这么识相,朱由校扶手称赞道。 “传诏,叶向高老成持重,特旨加翰林大学士,主修神宗实录,一应所需,悉由内帑直出。” “老臣谢陛下天恩。” 既然已经接了皇帝的任务,叶向高也不含糊,直接叩首道。 “叶老方才到京,不知在京中可有住处?” 安排好了工作后,朱由校突然想起了魏忠贤说的,这货几日前就进了京的事,关心的问起了叶向高生活上的事。 “回皇上,臣曾经在京城的宅子并未变卖,尚且还可居住。” “朕记得,叶老离京已经足足有七载了吧?” “回皇上,确是如此。” “叶阁老七年不在京城,想来,这府邸应该是破败的无法居住了。” 朱由校面上露出不忍之色,转头向常随太监刘兴问道。 “刘兴啊,朕记得宫里在大时雍坊内还有几处宅子吧。” “回皇上,大时雍坊内还有七处宅子。” 宫内大清洗,已经初步完成了资产重组。 对于皇帝在京城有多少产业,刘兴身为日常跟在皇帝身边的人,那是记的相当清楚。 “魏忠贤,你去给叶老挑个宅子,就算是朕赏赐的,再赏婢女十人,仆役二十人。” “奴婢遵旨。” 听到皇帝的话,魏忠贤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后躬身道。 “陛下,臣尚无丝毫功绩,愧不敢当。” 听到皇帝给自己赏赐宅子,叶向高眉毛跳动了两下连忙拒绝道。 “唉,这怎么行呢,叶老怎么说也曾任我大明首辅七年,没有功劳,哪也是有苦劳的嘛,朕若是薄待了叶公,传将出去,天下人不得说朕薄待功臣?” 笑着摆了摆手,朱由校对叶向高语气笃定的说道。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臣。。。臣叩谢陛下天恩。” 听到皇帝不容拒绝的话,叶向高也只能跪地谢恩道。 “叶老一路劳顿,且年岁已高,今日且就如此吧。” 眼神玩味的看着叶向高,朱由校摆了摆手道。 “想来,叶老在京城还有些旧友,朕就给叶老五日假期休息,叶老可去拜访拜访旧友,五日之后再去翰林院。” “臣谢陛下体谅。” 听到皇帝的拜访旧友,叶向高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臣虽年老体衰,然不敢忘却天恩,因私废公,今日就可往翰林院当差。” “唉,那可不行。” 闻言,朱由校又摆了摆手。 “寒冬腊月的,让叶阁老进了京城,已是不近人情。朕若是让叶阁老今日就去当值,显的朕忒无情谊。”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朱由校接着道。 “魏忠贤,伱带叶老去府邸,一定要让叶老休息足五日,再去翰林院当班。” “奴婢遵旨。” 看着小皇帝端茶送客,叶向高一肚子的槽不知道怎么吐,只能跟着魏忠贤离开。 看着叶向高离去的身影,朱由校的手指在桌面上咚咚咚的敲着。 叶向高,东林党魁,温和派,这个人还是能用一用的。 关于九千岁的流言中,有着一条魏忠贤不识字的说法。 这事是杨涟闹腾出来的。 杨涟有一次弹劾魏忠贤四大罪中,有一罪就是魏忠贤不识字,但因为收皇恩而入了司礼监。 当时阉党还未来形成,魏忠贤是皇帝对朝事干涉的一个开始,杨涟的弹劾,掀起了魏忠贤对东林以狠辣手段处理的浪潮。 这事直接惹毛了魏忠贤,他拿着奏章到内阁问叶向高这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他在内书堂读书的老师,是当时的内阁大学士沈淮。 你可以说我书读的少没文化,但你特娘的说我目不识丁就过分了啊。 此事逼的叶向高尴尬的给魏忠贤赔礼,那匹夫就是拿着个笔杆子瞎写,公公恕罪。 对于叶向高这个东林党魁,朱由校是高度关注。 赐宅,既是示好,也是为了方便监视。 皇帝赐宅又赐人,那东厂不往里面插钉子,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