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短暂的沉寂后,也不知是谁低声念道了一句, “瞧着单纯,没想到却是个心思最脏的。” 那声音很弱,却锐利的像是露出锋芒的刺,深深扎进了惠嫔的耳畔。 她瞳孔猛烈地颤抖着,原本一脸的懵然之色也转瞬化作了惊恐, “难不成姐姐们是怀疑我?” 惠嫔双眸瞪得浑圆,止不住地摇头, “不是,我没有害人!午膳要是有问题的话,太医肯定也会在我身上查出用过那什么散的痕迹的......” “哟,惠嫔可真是满身的童趣。”宸贵妃用眼尾的余光瞥她一眼,抚鬓轻笑道:“下毒之人,何以会伤着自己?” “我没有!”惠嫔高声辩驳着,充盈泪花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萧景珩,委屈地抿唇摇头,“皇上......我真的没有做过。” 颖妃道:“惠嫔若真做了这样的事,那岂不是也太没脑子了?哪有人害人会这般明目张胆的把自己给搭进去?” 宸贵妃呛声她,“她搭进去自己什么了?连佟常在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惠嫔哪里会知道今日的事情会闹得这般大?” 说着向郭院判问道:“郭太医,倘若佟常在无孕,那她服用下九阴散后当如何啊?” 郭院判恭声道:“回禀贵妃娘娘,若无孕服用此物,便与寻常避子药无异。恰如瑶嫔娘娘如今一样,是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不适的。” 久不发声的皇后,于此刻适时添了一句, “江德顺,这两日皇上都是招谁侍寝的?” 江德顺道:“前儿个是瑶嫔娘娘,昨儿个是懿妃娘娘,今儿个晨起是传了佟常在去伺候笔墨。” 闻言,皇后入鬓云眉不觉紧蹙,略一沉吟道: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后妃怀上皇嗣,弄巧成拙才会这般。” 事情到了这一步,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惠嫔在饭菜上动了手脚,但她的嫌疑也的确是最大的。 宋昭从旁瞧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萧景珩用那样多疑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惠嫔许久。 而惠嫔也明显是被这阵仗吓到了, 她哽咽着,一边抹去断线珠子似的眼泪,一边忍住哭腔向众人解释道: “不是我......姐姐们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 然而这宫里头,谁又能轻易信谁呢? 下了江南,众人见了卫家的富贵,多少心里头都酸着, 这会儿事关皇嗣,更是无人敢替惠嫔分辩了。 萧景珩盯着惠嫔看了半晌,久不发话,似也有自己的考量。 于这焦灼之际,宋昭却一直窥着萧景珩手上的动作, 他在思考问题时,会下意识摩挲拇指上佩戴着的墨玉扳指, 一旦问题想通透了,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也就该是他发声的时候。 宋昭一直等着,等他手上的动作方停下来, 不等萧景珩开腔,她先从人群中越出来,冲他福了福,道: “皇上,臣妾以为这件事实在蹊跷,断不可贸然定了谁的过错。” 萧景珩扬眉看她,“哦?怎说?” 宋昭道:“今日的膳食,是惠嫔做来与瑶嫔和佟常在共享的。且不说咱们和惠嫔妹妹相处久了,打心里都知道她贯是孩童心性,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脏心思。即便是有,如今是在她府上,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这么个容易被人怀疑的时候动手,岂非此地无银?” 瑶嫔此刻就在宋昭身旁站着,遇着这种被人下毒的事,瑶嫔也是委屈地哭个不停。 宋昭牵起她的手,扬绢替她拭泪,“姐姐先别哭了。惠嫔妹妹原是最爱享用美食的,姐姐仔细想想,今日那些菜,可有哪一道是她没有吃,独独你和佟常在吃了的?” 瑶嫔眼珠子快速转动着,默然须臾,方摇头道: “惠嫔她......进得香甜,似乎是每一道菜都吃了。” “真的不是我!从前我和佟姐姐同住,知道她喜欢吃苏州菜,所以特意来和她分享。” 惠嫔极力辩驳着她的清白,说话间小跑到了宋昭身后,抓着她的袖子害怕地躲了起来, “那每道菜我都吃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用过那药的迹象。宋姐姐,我真的没有......” 宋昭回身拍了拍惠嫔的肩膀,柔声劝慰道:“没事,咱们也没怀疑你什么。况且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呢,他们自会替你做主,你别怕。” 宋昭不过三言两语,就洗清了惠嫔大半的嫌疑, 瑶嫔本是一心怀疑是惠嫔在饭菜上动了手脚的,这会儿觉得此事不通,难免细细回忆今日还有何不妥当的地方。 少顷,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捂着胸口颇为惊骇地喃喃道: “难不成会是......” “是什么?”萧景珩肃声追问。 瑶嫔才道:“回皇上,臣妾想起今日午膳时,确实是有一物只有臣妾和佟常在用过,而惠嫔并未动过的东西。是、是梅子汤。” “梅子汤?”颖妃奇怪道:“进来天气渐热,皇后娘娘命人制了梅子汤分发各处,你说的那梅子汤是惠嫔给你的,还是皇后娘娘给你的,你可说清楚了。” 瑶嫔胆怯垂眸,不敢与皇后的阴沉的眸色相对, “是......是皇后娘娘所赠的梅子汤。因着今日惠嫔和佟常在都是来臣妾宫中用膳的,臣妾便借花献佛,拿出了梅子汤来款待她们。而惠嫔向来不喜酸,所以她并没有喝......” “放肆!” 皇后倏然动怒,一声呵斥吓得瑶嫔瑟瑟发抖。 她指着瑶嫔,字句铿锵道:“你是在怀疑本宫?那梅子汤本宫给人人都送了,是太后说夏日易遭暑热,让本宫备下的。本宫的一片好心,岂容你空口白舌的诬陷?” 瑶嫔惶恐道:“嫔妾不敢!可是......可是眼下也只有此物是臣妾和佟常在今日一同用过的了......” “你!本宫......” “皇后。”萧景珩低唤了皇后一声,尚算和颜地对她说:“你先坐下,犯不着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动怒。” 皇后这才敛正容色,落座后沉声道:“皇上,此事与臣妾无关,臣妾不曾做过。” 萧景珩颔首以应,又道:“既然梅子汤给各处都送去了,那便让郭太医给后妃们都把把脉,如此,皇后的清白也可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