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61章第六十一章 端着碗切成块去了皮的雪白梨子,许嫣然拐过走廊,就见侄子握着话筒站在那,她瞧了一眼,杨了声音问“少庭,你吃梨吗?正好还有你母亲,要不然两个人还不能吃梨子呢。” 就只见那少年呆愣愣的看过来一眼,并不与她回话,且本就不怎么出门见太阳的一张脸,此刻更是白的没血色,吓得许嫣然以为侄子犯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病,赶忙趿拉着拖鞋跑过去,焦急喊道“你脸怎么那么白?” 三两步跑到人面前,就见少年满脸茫然“我脸本来就白啊。” 许嫣然空出只手摸他额头,凉冰冰的一片,见他还能说话,似乎并无大碍,但还是心有余悸“你嘴唇都是白的。” 这才注意到话筒,实在是那边的人也提高声音,让许嫣然都听到男人大声喊道许少庭名字。 “是……灵均?”许嫣然听出声音,更加疑惑不解,“你们两个说了什么?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这一脸愣神的少年闻言,动作颇为机械的将话筒塞进她手里,说了句“我还要整理稿子。” 就留给她个茫然无措的背影,转眼间消失在走廊上。 许嫣然和沈灵均又是说了番什么话,少庭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十来分钟后,家中两位女士都摸进他房间,二人分别展现了风格不同但也颇具女性特色的关怀。 放在平日里,他定会十分无奈与知趣的感谢这两位的关心,只是今日心情全无,更是被两人声音吵得难以集中注意力。 钢笔扎在稿纸上,便焦躁的大声说道“我正在整理稿子,你们两个能不打扰我吗?” 大约是总一副好脾气的人,偶尔露出了点愤怒的前兆就更具有威力。两位女士立即闭了嘴,一齐而来,一齐互相挽着对方手臂,讪讪的道歉告辞。 只是离开时,张氏忍不住说“少庭,你也不要太伤心。” 许嫣然也说“你若是难过,万万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有什么难受都可以告诉我们。” 便只见埋头伏案的少年头也不回,并未看她们一眼,只是毫无情绪起伏的说道“我心情很平静,谢谢关心。” 但正是这般平静,才更加担心他。 第二日早晨刚刚六点,除了许怀清尚且在北平未归,给珍珍也请了假,许家众人便都换上去参加葬礼的衣服。 三位女性统一的黑色裙子配黑色外套,张氏进来穿衣风格总算稍稍也愿意“出格”了那么点。 这次去参加葬礼,又在许嫣然一番“就算不顾着丈夫,也该顾着少庭的脸面,你可千万别穿那黑大褂黑布鞋,况且叶校长最不喜欢华夏传统文化里对女性的约束,你穿着这一身衣服去,可不是不尊重死者吗。” 于是张氏穿上了许嫣然借她的黑色连衣裙与风衣,裙子长及脚踝——她才勉强接受。如果不是小时候裹了脚,许嫣然本想借她双黑色高跟鞋,如今只能穿一双珍珍小时候穿过的黑色圆头皮鞋。 即使这样,早上大家集合在客厅,珍珍也被母亲这身装束小小的惊艳到。 诚然一身黑的许嫣然更是另种引人惊叹的风情,但就像是昨日总是好脾气的许少庭发脾气很有威力,一直穿着臃肿,总是灰扑扑的那个人换了身摩登现代装束,更是让人觉得好似眼前灰蒙蒙的帘子被掀开了,眼前顿时亮亮堂堂的一片。 张氏被女儿的反应,和毫不吝啬的夸奖“妈妈这样穿多好看”“以前的袄裙都不显身材”,最后说道“人看着都年轻了四五岁”,珍珍便被张氏捏了捏脸“你是夸我还是打趣我,没大没小的,我也就……就是因为尊敬叶先生,才这样穿。” 珍珍捂着脸叹气,想感叹两声,即使她对死之一事还并无什么深切的感受,也从未见过活着的叶先生,但也因普世价值观知道一个人死了,活着的人都该因为这生命的逝去感到悲伤。 这时便见许少庭抱着份牛皮纸文件袋,穿着他惯常的白衬衫黑裤子,这身配色确是参加葬礼也挑不出错。 只是三人都被他脸色吓了一跳,路上个个都好心安慰他。 这人却只是头靠着车窗疲惫的说“我一晚上没睡,让我趁这会儿时间休息下吧。” 等到了目的地,墓园外早就排了一长溜的黑色轿车,许嫣然没想到自己家来的竟不算早,下车左右张望,幸而要找的那位,身高无论国内国外,都是个引人注目的。 远远的就见沈灵均比周围众人高了个的脑袋走过来,先十分礼貌的和许嫣然、张氏问了好,又和活泼外向的珍珍温声说了两句,这才去看心中担心着的人——其实若不是昨天电话里的反应,他并未料到叶女士在这少年心中原来颇具分量。 乃至于放下电话,他心中冒出个想法不知道我在他心中是什么分量? 随即打消这疑问,还心中暗自评价自己我就这么无聊吗,这种问题有什么好想。 现在见到了担心着的人,也首先被他面色吓到“你是一夜没睡吗?” 许少庭纳闷瞄他一眼“你是有顺风耳?这也能知道。” 沈灵均叹了声“你脸色惨白不说,两个黑眼圈挂着,这有什么难猜到。” 许少庭才恍然大悟似的“原来我脸色……这么难看了。” 俩人对话也至此结束,进入十月后,仍然沿袭了已经过去了的寒凉九月,看来沪市今年寒冷的时间要占了一半,沈灵均领着许家几位去墓园搭的棚子里,有心想和许少庭说说话,却是对方垂着眼皮,周身俱是爱答不理的气质。 路上只和许嫣然、张氏对话最多。 少庭耳朵里听着许嫣然问“冯先生、蒋先生,还有杜先生,都来了?” 沈灵均说“是都来了,沪市有些名气的‘先生们’,除非脱不开身和目前人不在这里,但也都来了家眷。” 许嫣然便说“张老师一直守着叶先生?” 沈灵均叹气“一直照顾在身边,叶女士生前早就委托律师和张老师处理她身后的事情。” 这样零零散散的听了几句,进到墓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皆穿着从头到脚不是黑就是白的衣服,只是大概模仿西方的多些,从头到脚全是黑色的占了大多数,猛的一眼望去像是聚集了片乌压压的黑云。 且这次不同于进来前的那段路,走两步便要停下来,听着许嫣然与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寒暄。 遇到的第一拨是两位约摸着三十岁左右的黑色长衫男士,见了许嫣然问“怎么不见许先生?” 听完解释,又看向许少庭几人,于是少不得互相彼此介绍下身份。 少庭不知自己表情如何,总之茫茫然的打了招呼,问了叔叔好,就连后面的场面话也都不会说了,木头人似的听人家夸他几句,对方也就不再看他,只做出神色沉重模样,和许嫣然说了几句“心情沉痛”“还等怀清兄归来”等话。 这样的人一波一波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位,后面更遇到许多人,张口与许嫣然说起的话更是与叶校长毫无关系,反而更多提到有了时间两家多走动走动,莫要淡了关系。 又遇到女眷,先抱怨“突然去世,合适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准备,只好赶着时间去买了这并不合身的衣服穿着。” 然后打量着许少庭,问“这孩子多大年龄了?看着到是与我婶婶家里侄女年龄差不多。” 话题就朝着“孩子订过亲了吗?还没有,哎呀,真巧,我婶婶家那侄女也是。” 许少庭默默放慢脚步,便与许嫣然几人隔开了距离,张氏关切的回头看他一眼,沈灵均对着她摆摆手,停着脚步和许少庭并排站着,被拉进寒暄里脱不开身的张氏这才放下心。 他们两人,一个初来华夏,一个常年宅在家中毫无交际。 又是两张年轻的过分面孔,于是不和许嫣然几人走在一块,二人在场葬礼上总算彻底没人来与他们交际了。 但与许少庭独享了“二人世界”,沈灵均几欲张口,最后吐出两个字“节哀。” 少年便道“这个词……并不该与我说,我并没有接受的立场。” 沈灵均左想右想,想不通哪里用错了,只好换成大白话“少庭,不要太伤心,你自己的身体健康也很重要。” 就见身边这少年疑惑不解的问“你们都劝我不要太伤心,我也……没有很伤心吧?” 结果沈灵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让他哭笑不得的问“看出点什么了吗?” 只听对方说“那你还不如表现出伤心更好。” 这样一句话后,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路上人群往来十分喧嚣,少庭先打破了俩人间氛围,说道“这葬礼看着像是要走西式,可看周围人来人往,又像是东方式的葬礼。” 沈灵均不解“为什么这样说?” “太吵了。”身边少年道,“葬礼应该安静些才对。” 沈灵均想想“也不该在葬礼上介绍相亲,这确实很奇怪。这便是东方式的葬礼吗?” “一个人死了,许多人却聚集在这里如同参加着一场宴会。”许少庭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这大概就是华夏的葬礼吧。” “其实葬礼本身就是一场人际交往的宴会。”沈灵均似是想到什么,“你说这是东方式的葬礼,可在西方,我参加过的葬礼上,除了形式上的不同,人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