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 刘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说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老人,但他总有一种感觉。他不是那种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尔虞我诈的奸诈之辈,也不是在官场翻云覆雨的老奸巨猾。 身为当今翰林院魁首,他身上带着一种无以言表的清气。 那是一种坦然,那是一种别具一格。 陈谦哈哈笑道:“刘知州也无需多想,你是翰林院的人,自然翰林院能让你避免一些麻烦,就要尽量让你避免。虽说这是老夫的心思,但这次生辰大典,确实也是有些困难的,这个容后再说。” 刘铮自然再无犹豫,真挚道:“但凡有用到刘铮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 陈谦摆摆手:“聊聊天,无需这般拘谨,比起什么大人来,老夫更喜欢别人喊我一声陈老。” 刘铮一笑,改口陈老。 陈谦悠然站起来,带着刘铮在这厅中择梯而上。这里大概是翰林院的最高楼,上到六楼时候,便可鸟瞰整个京城。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各种建筑,此起彼伏。 京华这个几千年的古城底蕴,贯穿着龙炎各个阶层,各个民族的文化,冲突,碰撞和融合。 这是一个伟大的城市。 这曾经是一个伟大的皇朝。 站在这里,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为之着迷,为之倾倒。 “刘知州,尚是首次来到京华吧?” 陈谦悠然问道。 刘铮道:“尚是首次。” 陈谦哈哈笑道:“刘知州以为,京华如何?” 刘铮自然道:“千年雄城,虎踞龙盘,天下无出左右。” 陈谦却是缓缓摇头:“老夫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甚至老夫每天都要登上此楼,看一眼这京华烟云。那么多年了,我都觉得一切都习惯了,甚至固定了。” 刘铮静静听着,不言不语。 “然而……” 陈谦突然一笑,似不经意道:“老夫上旬抽空,去了一趟凉州。” “什么?” 刘铮听得身体一僵,脸色有些不自然。 陈谦并没有咄咄逼人,只是继续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中,有着明显的羡慕和凄凉,以及无奈,他继续道:“回来之后,老夫才发现,京华……老了,腐朽了……原来我习以为常的那西北角,堆积了太多的穷苦人,原来我认为天天最忙碌的曲江路,是因为很多人拥挤着,在抢活儿干,抢不到的就要饿肚子,一家人饿肚子……” “所以,老夫得感谢你啊,刘知州,是你让我看到了京华的腐朽和老迈。是你让我看到了凉州的兴起和锐利……” 刘铮苦笑不语。 如今的银凉,在城市建设上,确实先进了太多。光是钢筋混凝土的出现,就打破了这个时代建筑格局。 假以时日,这里将率先出现现代化城市的雏形。 让刘铮更没法说话的是…… 似乎,整个龙炎,只有眼前这个老人,才看到了这之间的差距? 他很难理解。 但这就是现实。 翰林院魁首的眼光和格局,不是一般人能比。也只有他,每天都在观察这个世界的变化,事无巨细。 而其他人,依然还沉浸在龙炎几千年的天朝上国的美梦中,无法自拔。 这种事情很稀奇吗? 不,一点都不稀奇。 在后世的大清,不就这样吗?当西方的洋枪洋炮砸开国门的时候,他们还在认为,这些蛮夷,不怕的,他们敢打自己,就不出口茶叶给他们,他们没有茶叶,上厕所就会憋死,到时候,他们自然不战而降!……愚昧到了极点,不是吗?完整内容 他们不是看不到进步,只是主观上拒绝进步。 直到现在,龙炎依然不乏人,在痛骂凉州过分倚仗“奇淫巧计”,有失大国以文教化的传统风范。 “哈哈哈哈,王潮那个小家伙还好?” 陈谦突然笑着问道。 刘铮一愣。 小家伙?合着这两个还是熟人。 他道:“王院长精神一直不错。” 陈谦道:“老夫之所以去那次凉州,一是因为你的心学,二便是小王给我来了一封信,他说,可救龙炎者,刘知州也!” 刘铮当即悚然一惊:“铮愧不敢当!” 他是真的没想到,王潮对自己的评价竟然这么高。要知道,他在凉山的时候,可把人家给欺负得够惨。。。 陈谦哈哈笑道:“在京华,刘知州需防备的,首当其冲自是太子。太子毕竟是太子,若今日恼羞成怒当街杀你,也不会因此获罪,你可明白?” 刘铮听得冷汗不止,看来他还是低估了皇室在家京华的地位。 “其次,便是刚刚上位的董贵妃。若老夫猜得不错,太已经被人当成了一把刀,这把刀,就是专门对付你的。” “至于朱振这些士大夫之流,其实无需过多注意,一群墙头草而已。” “倒是你刘知州锋芒毕露,这次从各地来的藩王,节度使,以及他们的公子哥,也是一些麻烦事儿啊,哈哈哈哈……” 刘铮苦笑:“那我尽量不出门就好。” 陈谦点头道:“这些时日,便可以翰林院准备大典为由,推辞不少邀请。” 刘铮知道,陈谦,这个皇帝身边的第一智囊,是真心想帮自己,自然一揖到底。 陈谦摆摆手:“不要死在京华,至少这次不能死。你若死,心学便死,这样老夫,就真的看不到龙炎的希望了……” “去吧去吧,顺便也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刘铮这才告辞离去,这才知,这龙炎王朝,并非都是那些争权夺利之辈,还是有人真心在关心着这个王朝的发展和未来。 一时间,他都觉得有些雄心万丈。 他刚出门,邓文辉便凑了过来:“如何如何?陈老是不是跟你灌输了一大堆的雄心壮志?夸你未来可期?” 刘铮一愣。 邓文辉哈哈笑道:“当年他也是这么夸我的呢……只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个去去典簿,上不去了,上不去了,走走走,快走,陈老也见了,我们得过去帮忙了,不然那边要骂人了……” “骂人?” 刘铮稀里糊涂被邓文辉拉着,来到了这翰林院的后院。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果不其然,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斥,已经来到刘铮脸上。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偷懒是吧?” “今天晚上,别想有饭吃了!” “赶紧滚过来干活! 这骂人的,竟然是一个叉着腰的秀气小姑娘。 邓文辉一脸讨好,点头哈腰。 刘铮则是一脸懵逼。 这翰林院的后院,现在明显忙成一团,热火朝天。来回穿梭的人们,都在不停干活,准备着各种典礼需要的东西。阵仗很大,东西很多。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塞过来一捆灯笼,嘱咐他们将灯笼装在一辆马车上。 刘铮虽然懵逼,但也只能照办。 跑了几趟,刘铮有些累了,刚想坐下休息。 那劈头盖脸的骂声,再次响起。 “你是来吃干饭的吗?” “刚才都去偷懒了,现在还来?是不是皮痒了?” 我去? 刘铮差点也骂人了。 你这工作强度,资本家见了都要落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