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最后一句话, 姚广孝闭上眼睛,转身而坐,手持佛印,开始诵念大悲咒。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侄儿,我也去。” 朱权站起身,方孝孺看向朱权。 朱权转头看向方孝孺, 认真道, “先生,大学堂放冬假,您交待学生的学业,学生不会耽误的。” 方孝孺叹了口气, 他很相信姚广孝的判断,按照姚广孝的说法,这一步走出去,就没法回头了。 而且,听完整个采生的事,方孝孺也是大受震撼, 他本以为是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实际是人性之恶, 朱权还太过稚嫩,方孝孺真不想让朱权早早就经历这些。 但,方孝孺更不会紧握朱权,强行按照自己的思路,雕刻这块璞玉。 朱权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一路鸟语花香,实在太缺少经历了。 方孝孺很为难, 最后叹道, “那你去吧。” 朱权激动点头,走到朱允熥身边, 笑道, “侄儿,我帮你!” 还没等朱允熥说话,姚广孝的诵念声变得更大了,听起来仿佛是姚广孝在哭泣一般。 朱允熥朝着姚广孝的背影行了个礼,带着小跟屁虫朱权离开了。 老十朱檀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也屁颠屁颠的走了。 姚广孝诵念声停止, 解缙看向姚广孝,低声问道, “老姚,你这是整啥呢? 允熥殿下背靠的可是殿下,手握重兵,要是处理不了,直接火力压制收尾得了。 有啥可担心的?” 姚广孝睁开眼,看向解缙, 认真地问道, “武力能解决一切吗?” 解缙张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孝孺叹道, “做事吧。” 三人开始继续校定大典,但明显个个都心不在焉了。 刑部 尚书詹徽身穿朝服走进,殿下给他找进宫,足足谈了半天的功夫。 詹徽神色有些疲惫,但却难掩兴奋, 侍郎暴昭走上前来, 恭敬道, “大人,殿下找过来了。” 詹徽呼吸一滞, 问道, “可是因为那些异兽的案子?” 暴昭点点头, 继续道, “殿下就是要查,但微臣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可查的,不过是些地方异事罢了。 咱们刑部的工作量本来就因为殿下翻了几翻,再叫咱们去逮这些人,未免有些太难为咱们了。” 尚书詹徽沉默, 有些失望的开口道, “暴昭啊,你不如殿下太多了。” 暴昭一愣,不知道领导这话从何说起。 “你没看出来?” 暴昭摇摇头, 呆道, “没有。” 詹徽用眼神屏退众人,看到领导这行为,暴昭不由屏住呼吸, 他也能感觉到, 大的来了。 詹徽示意暴昭拿过来卷宗, 接过, 翻阅起来, 说道, “南方涉及吉安府,建州府,九江府十几府。 北方则涉及六七个府县。 他们都疯了?集体出现幻觉了? 上报得全是大同小异的事?” 暴昭傻了,惊呼道, “大人,可这是神怪之事...” 詹徽失望的看了暴昭一眼, 暴昭出身没问题,学识没问题,可想法太学院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 暴昭被过往的案卷束缚住了思维。 “神怪之事,不就是人事吗?” 暴昭惊在了原地,胳膊上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詹徽沉默片刻,只剩下了翻阅案卷的声音, 许久, 幽幽开口道, “这并不是神怪,这里近九成都是采生的案子啊。” “采生?!!” 暴昭面上震怖,他听说过采生一事,可都是在前朝书本中看到的,就当是个异闻罢了。 可他没想到,在大明一片盛世下,竟然敢有人采生! 想到这, 暴昭心脏都漏了几拍, 他生性正义,从书本上看到采生法,无非是痛骂两句畜牲,便一笔带过了。 大多数人也都会如此。 可有心之人,看到后,会怎么想呢? 他们想试。 这便是采生的起点。 欲念穿透时间,穿透纸张,被无限放大。 暴昭看向詹徽的视线忽然变得无比陌生, 大理寺上来的案子,没有尚书点头,刑部哪有人敢打回去?! “大人...您早就知道了?” 詹徽痛苦的点点头。 “那您为何还要打回去?!” 詹徽脸上现出了怪异的表情, 低声道, “我年轻的时候,查过一起采生的案子。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殿下还小...” 暴昭满眼不敢相信, 尚书大人,一生主刑名之事,手上过掉的人命,怎么都有上万了。 那么多大案、惨案、疑案,对于詹徽就是家常便饭, 可,就连这些都没破詹徽的防,一个小小的采生案,给詹徽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这到底多可怕啊?! 詹徽陷入了回忆,眼中满是痛苦, “没法查,根本就没法查。 查到最后, 你会看到自己。” 詹徽说完这话,便再不开口了,无论暴昭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在大明朝,还是洪武年,干刑部尚书,那心理素质在整个历史上都能排上号了, 可他也被采生案击穿了。 查到最后,会看到自己?! 我又不是犯人,怎么会看到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暴昭一脑袋问号,但在詹大人这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只能咬牙离开,向着大理寺而去。 他要找殿下,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暴昭大步走向大理寺,正好碰上了掌印猫右, “大人。” 暴昭急道, “殿下可在?” 猫右摇了摇头, “今天殿下提前走了,李大人在这,若有事也可汇报李大人。” 暴昭两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摇摇头, “我明天再来。” 随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猫右看向暴大人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不解, 为何每一个牵扯上异兽案的人, 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