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凉凉却带着笑意,话锋一转,“你不是一直同我说,你做了二十多年的庄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说民不与官斗,官衙那种地方去了就九死安难生,我怎么会将你送官呢,不若就按家规罚你百鞭,只能你能抗住,我便既往不咎怎么样?”
这话在这档口,委实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关键她前头还一脸狠绝冷然,转头又笑嘻嘻,变脸像翻书,喜怒难测,曹有信人都麻了,但他想比起自绝至少好多了,所以应了。
况且真的去了县衙,不知道还要填进去多少金银,如今家中肯定都被谢妙旋抄了,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在暗处还藏了百金,这就是压箱底的钱了,能不花销自然是不要花销的。
谢妙旋挺直脊背,目光穿透烈日。
像是要穿过时光长河,回望自己的世界,那里人人生而平等…
而这里,却叫她只看到了山河飘摇。
有些事,有些抉择,似乎真真切切摆在她面前了,是做个任人拿捏的菟丝子,还是惊人丧胆的高墙。
今日,就是她走向另一个开端的开始。
她想要在乱世自在地活下去,她也想尽可能护着庄园里这些脊背都被压弯了的人活下去。
前路,必然不是坦途,布满荆棘,她一个女子之身,在这世道,或许要用这双柔嫩的手去拼,去撕开。
眸子垂下再抬起时,谢妙旋一直游离在世界外的气质消失殆尽,踩实在了这方世界的土地上。
她沉默就不过一瞬。
看着曹有信又笑了。
他的强调,他以为是在给她施压,实则是送他上路的催命符。也让她提前知晓了他在府衙和乡老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送官法办,呵,只怕她前后给他送进去,后脚他就被放出来了。
那么,不如就地直接鞭笞。
而鞭笞行刑有分打皮和打骨。
打皮的话,看起来严重,实则就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
打骨的话,皮肤无损,可伤筋动骨,让擅此道的人来,十鞭就可取人性命。谢妙旋取下腰间的鞭子道,笑的越发灿烂,曹有信看着她觉得像个嗜血阎罗。
她道,“就由我来行刑如何?”
竟然还善解人意咨询曹有信的意见。
曹有信原本以为是她身后的那名强壮如牛的部曲来行刑,正有些摇摆不定自己是否做错了决定。
没想到竟然是她来,看了看谢妙旋细瘦的手腕,能有什么力气,一百鞭子顶多不过是点皮肉之痛,他皮糙肉厚的根本不怕。
而且谢妙旋的鞭子鞣制得过于精美,观赏价值大于使用价值,打起人来更多的是不痛不痒。
遂也痛快应了。
“很好,既然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大牛迟疑着,想要让自己上,“女郎,不如我来吧。”
这人如此作恶,女郎甩鞭子看起来漂亮,可要伤人怕是不能够,他才是那个气力足的,叫他来才能鞭鞭入肉。
保证叫他几鞭子下去就要了他的命。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