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际一片漆黑,原本的月亮也早已被乌云遮蔽,黑衣人进入院子后,却是在原地停了一会。他们只知那个人进了宅子,先前抓住的那个胖子,招出来的是,带他进入内院的人,住在这个宅子的西北角。 于是他们直奔着西北方向而去,一行人虽有不少,可是各个脚步轻盈,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安静。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的是,虽然他们来的悄无声息,可是先前高个进入裴家时,便已经暴露,是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盯梢之下。 当又有侍卫来禀告的时候,裴世泽眉心紧皱。 “公子,那帮人大概有八个,只是各个功夫绝顶,只怕咱们想要抓住他们十分难,”侍卫如实说道。 他们虽也有不少人,可乍然遇上这么一群身份不明之人,心中难免有些迟疑。 裴世泽未开口,一旁的裴游却嗤笑一声,薄怒道:“微战而屈人之下,可真够有脸的。” 侍卫被骂了一句,当即身子一颤,跪在地上,请罪道:“公子恕罪,属下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公子乃是千金之躯,该当保重自己才是。” 院中又是死一般地沉寂,只是天空乍然炸起一道闪电,蜿蜒曲折,似是要将整个天际都划破,而原本漆黑地不见五指的院落,也在一瞬间亮如白昼。 少年冷静坚毅地面容,被光亮映照着,若是有旁人在,只怕也要为这容颜所倾倒。只是他的眼眸深邃幽远,还透着深深寒气。 “你以为他们来的,只有这八个人吗?”裴世泽语气淡然,似乎面对的不是生死难关,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事情而已。 可此时别说是侍卫,就连裴游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他立即低声道:“可这是定国公裴家的祖宅,他们想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屠……” 裴游此时脸上的惊讶已全然转变成了惊骇,这帮人既是进了来,那肯定早就了解了这户人家的背景。虽说这个是裴家的祖宅,可是定国公府已在京城立族百年之久,这座宅子也就是个摆设而已。就是这里看家的管事,都是京城犯了小错而被赶过来的。 宅子里头总过也不过二十多人,也就是裴世泽来了之后,才叫这帮守宅子的看到点盼头。 这真定不过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定国公府的祖宅在街上随便打听两句,就有人能告诉你在哪条街上。 这些人既然来了,那就是没打算在这里留下活口。 裴游比裴世泽大三岁,乃是自幼就跟在他身边的,如今听到这些,立即道:“公子,我拼死护着你冲出去,隔着一条街就是纪家,我先前瞧过了,纪家人丁兴旺,家中随从也定然众多,肯定能守到官府赶过来的时候。” 只是此时闪电再次划破天际,他转头看着院落的角房,“裴家可没出过不战而逃的孬种,去库房把剩下的弓、弩都拿上。” 裴游吃惊地看着裴世泽,他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鲜少见过他如此激动的时候。不过世上好男儿总有一颗上疆场,保家卫国之心。只是如今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是保护家园,倒也不失是一件叫人振奋之事。 而此时那帮黑衣人,已接近了那个院子,为了不找错地方,他们拷打了那胖子,知道那人住的院子门口有一种五月槐。 他们在门口站定,为首之人做了个手势,就见身后出来一个人,掏出爪锁,抛在墙上,便又撑着越过墙壁。这内院的墙可不比外面的那两米高墙,是以那个人轻松地翻了过去。随后他走到门口,将门栓打开。 一行人鱼贯进入,最后一个人又将门关上。 只是天际又是划过一道闪电,屋子里头只闭着眼睛的高个,却一下睁开眼睛。只是闪电一闪而过,随后就是滂沱大雨倾盆而下。雨声砸在房屋、地面上,土腥味登时弥漫在空气中。院落中的黑衣人此次各个淋着大雨,可藏在面罩之后表情,却是纹丝不变。 随后只听一声踢门的响动声,屋子里睡着的人,依旧还躺在床上,可是门口人手中箭却已发了出去,就听破空的凌厉声音响起。随后床上的人再不能动弹了,黑衣人上前,正要察看,就听门外有动静。 领头之人,当即道:“是旁边那屋,给我追。” 可是当他们跑到门外时,就见一道人影已经越过院门,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 领头之人心道不好,这府里他们并不熟悉,如果叫他跑了出去,只怕再想找,那就是难上加难了。他挥挥手,追了上去,而身后的人,也跟着上前。 可是当跑到门口的时候,领头之人的脚步顿住了。 只见门口有几个拿着弓、弩的男人,此时正对着院门,而因之前高个男人跑了出去,院门早被打开。他们刚到门口,就成了别人的箭靶。而后面的人刚要往后退,突然见几支弓、箭从身后的屋顶射了过来。 那刺耳地破空之声,在这样的雨声下,依旧惊心动魄。 “各位来我裴家做客,也该和主人家打声招呼吧,”只见一个身穿劲装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只是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柄剑,而并非是旁边人所拿的弓、弩。 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肃杀。 为首之人看着对面随从中的弓、弩,这样的弩、箭可百步穿杨,况且屋顶上早有人埋伏,却不想他们居然中了别人的圈套而不自知。 只是这人却怎么都想不到,这少年究竟是怎么猜到他们今夜会前来的? “原本只是想抓一只老鼠,谁承想居然是抓了一群,”少年人说的话虽是调侃,可是声音中却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此时旁边的一个男子则是拖着手中的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面的黑衣人却是瞧出了,这人就是他们此次追杀的目标。 只是他此时瘫软在地上,右边肩膀上插着一支弓箭,却是已没入了大半,只怕是把他人都射了个对穿。他身上的血迹被雨水一直冲刷着,渐渐汇流成一条暗红的溪流。 “公子,潜入家中实属无奈,此人乃是朝廷钦犯,我们只是奉命追捕此人,”领头人此时开口,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是犯人,何不正大光明地上门索要,难不成我定国公府,还会包庇一个钦犯不成?” 领头之人自然知道这里住着什么人,要不然他们今日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只是主子先前说过,若是未惊动里面的人,只杀掉一人便可。若是惊动了的话,那就…… 只可惜千算万算,他竟是没想到,落入圈套无法全身而退的人,居然是自己。 不过这也只能怪他们实在太过倒霉,遇到的是裴世泽。自从他来了裴家祖宅之后,表面上这里什么都没有动过,可实际上每一处都有暗哨,可以说这宅子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李明悄然带了一个不知身份的人进来,他自然不会放过,早叫了侍卫在这院落里守着。若是那陌生人敢轻举妄动,就格杀勿论。 可没想到,半夜又来了这么一群人。 看来这后头还真是有不小的事情,毕竟这八个人身手不凡,一看便是大户人家豢养的侍卫,无论是忠诚度还是功夫都是顶尖的。所以就算此时裴世泽占据上风,他也依旧不会掉以轻心。 “公子,”就在此时,那个被箭射中的高个,突然喊了一声,在风雨之中,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可是他却又强撑着一口气,似乎有十分紧急的事情。 裴世泽目光遽然收缩,俊美的脸盘斗笠下,显得异常冷峻。 他低头看着被裴游擒住的男子,轻声说:“你知你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高个面上闪过一丝恍惚,就听面前俊美之极的少年,却又柔声道:“因为你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话太多。” 他的声音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底发寒。 这人打得倒是好主意,这帮黑衣人摆明是为了灭他的口而来,可他偏偏此时叫了裴世泽的名字,一副要告密的模样。不就是存着,叫他们双方恶斗的心思。 一旁的裴游却是捏着他的嘴,匕首从袖口滑落,刀光之间,血迹喷溅而出。 饶是对面的黑衣人此时都各个呆如木鸡,这少年竟是说下手就下手,一出手就叫人割了那人的舌头。领头之人心底也是百感交集,如今主子再也不必担心这个人把消息透露出去了。 可他却如冷水过心,整个人都绷直了身体。 “这个人我可以交给你们,只是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定国公府可不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裴世泽双手背与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领头之人岂会不知,这是裴世泽留了他们的一条性命。 主子本来就不愿招惹定国公府,毕竟住在这里的是嫡长孙,若到时候他出了事,定国公府肯定是彻查到底。这样就是平白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大敌而已。 想到这里,领头人也心生退意,只是他看着那在地上依旧半死不活的高个。 裴世泽心底冷笑,挥了挥手,旁边的裴游拎住那人的头发,对准脖子就是一刀下去。血一下子迸溅了出来,只看得人胆战心惊。 领头人也算是狠手,可是比起面前的少年来,他却有一种从心底迸发出来的寒意。 “你们应该庆幸,我不想脏了家里的宅子。” “他当真这么说?”殷廷谨站在窗前,此时窗外的大雨声依旧滂沱,这雨势竟是有连绵不绝之势。 他身后站着的黑衣人,此时面上的黑巾虽已摘掉,但是身上的衣裳依旧是湿透的。他站在那处,浑身都在往下滴水,脚边的地上很快就汇聚一滩水迹。 “是属下无能,我们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发现,而且对方提前躲在院落的房屋上狙击我们,”黑衣人低头。 殷廷谨伸手转了下拇指上的扳指,却是低笑一声,他道:“你方才说他出手狠辣,既然他已经将你们包围,那你以为他又是为什么要放你们离开呢?” 黑衣人微微一愣,随后轻声道:“自然不想与我们起正面冲突,毕竟我们若是拼死反抗的话,也会叫他们有不小的伤亡。” 这是黑衣人能想到的理由,毕竟他们八个虽然人少,可各个都身手不凡,只要拼死抵抗,重伤对方也是有可能的。既然他已经帮自己杀了叛徒,双方又何必拼死相搏呢。 殷廷谨面色已冷了下来,斥道:“蠢货,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他根本就没有和你们一战之力。” 此时殷廷谨转过身,盯着面前的手下,怒道:“就如你所说的那般,他出手狠辣,陈贺那个叛徒不过是动了点脑筋,就叫他一刀给宰了。如果他能全歼你们,他为什么要放你们离开?所以他根本就是在唱空城计。” 黑衣人听罢,面色苍白。 殷廷谨冷冷地看着他,“郑硕潜伏在靖王府这么久,你们居然都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还被他从辽东一直跑到这里来。” “属下无能,还请主子惩罚,”黑衣男子立即跪在地上。 殷廷谨慢慢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个郑硕就险些叫他这些年的心血功亏一篑,看来他真的需要再忍耐。 只是又该忍到何时? 他忍不住想着今日,小外甥女同自己说的话,难道小孩子真的可以看见未来不成? 裴家祖宅中,裴游看着不远处正缓缓冒起来的烟火,轻声道:“公子,已叫人浇上了松油,不过外面正下着雨,只怕烧不起来。” “那就叫他们多加点油,”裴世泽坐在桌后,此时房中灯火亮如白昼,而外面门口则是站着两个侍卫,整个院子几乎是五步一人,十步一岗。 裴游有些不解地问道:“公子,这帮人既然都已经离开了,咱们又何必放这把火?”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回来,况且那个男人的尸首虽被拿走了,可是他身上的信却被你拿来了,你以为他们的主子会猜不到?”裴世泽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脸上却是轻松之色。 裴游点头,但心中也是忍不住后怕。因为那群人离开后,宅子周围也撤走了一批人。若他们硬拼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裴家祖宅里的□□乃是当初第一任定国公所留下的,□□虽勉强还能用,可弓箭的数量却远远不足。 所以他们方才不过就是诈了那帮人而已,公子唱了一出空城计,就叫这帮人退了出去。 此时他桌子上面就摆着一封,只见浅褐色的信封上,没有写上一个字。背面则是火漆封缄,叫裴世泽看地忍不住蹙眉。 没一会,就见外面有人来通禀,说是二门上有官府的人来拍门。 裴世泽点点头,裴游便走了出去。 此时二门上的侍卫,已看过了来人递进来的腰牌,确实是真定府府衙的腰牌。只听那官差在外头说道:“我们是接到打更之人的回禀,说贵府上失火了,所以过来瞧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因着方才刚经历过黑衣人闯进家门的事情,所以门房上此时都是有些功夫的随从在守着。之前已遣人去请示公子了,所以门内的人只叫外面的官差等着。 随后就听到外面传来不满,大意就是他们过来帮忙,却被拦在门外,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裴游到的时候,立即叫人开了门,双手抱拳,对官差道:“众位官爷请息怒,并非是家中随从无礼,只是今夜家里遭遇贼人入室,难免提高了些警惕。” “贼人,哪里来的贼人,”为首的男人乃是真定府府衙的郑捕头,他年过三十岁,一身武艺都算不错,在这真定府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此时一听在自己的管辖之地,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即就惊讶地问道。 裴游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我们也不知这贼人是从何处来的,只是先前我家公子都已被惊动,幸亏家中随从还有些用处,勉力打跑了贼人。只是家中的奴仆却死了一个人,实在叫人心疼。” 郑捕头跟着他到了出事的院落,就瞧见躺在床上却人射杀的李明,他上前一看,杀人的凶器乃是一枚袖箭,只是伤口四周已开始发黑,他忍不住道:“这上头有毒?” 裴游点了点头。 只听郑捕头又问:“那府上失火的事情?” “是我家公子叫放的,”裴游说完,就瞧见郑捕头脸上的吃惊之色,他苦笑道:“家中遭了贼,只是咱们守卫不足,也不敢叫人追出去。公子便叫人放一把火,外头人瞧见了,也算是个通风报信吧。” 郑捕头当即心中一点头,这个法子确实管用,这不他们这些值班的捕快就找了过来。 只是就太费钱了。 “不知公子现如何?”郑捕头此时倒是想见见这位赫赫有名的裴家三公子,毕竟他身为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孙,如今却在这真定待着,这私底下的流言,那可都是传遍了。 有人说那是因为定国公世子娶了后娘,后娘不待见这位公子,便使计将他赶到真定来了。虽说这座宅子说的好听,那是定国公府的祖宅,可真定谁不知道这宅子也就是个冷宫,连里头的管事,那都是京城定国公府里犯了错,被赶过来的。 裴游轻声叹了一口气,脸上皆是担忧,说道:“我家公子身子一向不好,经了今晚之事,又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郑捕头点头,这位公子身子不好的事情,也是听说的,据说他连入药都得用百年的人参。哎,真定地方不大,有些流言啊,没几天就能传地满城皆是。 所以郑捕头立即正色道:“还请这位小哥带郑某去见见公子,在我管辖之地,叫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惭愧。” 既然人家有心,裴游自是没有拒绝。 待到了院子时,郑捕头就发现这院子里都是随从,裴游解释道:“因着公子尊贵,是以我将家中所有的随从都调到这院子里来了。” 郑捕头点头赞同,确实应该。 等他们进了院子,郑捕头抬头,就瞧见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人,只见那人跨过门槛,站在在廊庑下,身上身着银白色衣裳,因隔着雨幕,他瞧不清这人的模样。 只是猜想中,难道这位就是裴公子? 当他走到台阶下,仰着头看过去时,心中再无怀疑。只因廊下的这少年实在是太过钟灵毓秀,饶是郑捕头自然阅人无数,可是也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少年。 你看着他的时候,心底只会感慨,为何这世上还有如此好看之人。而这少年面色清冷,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地骄矜,只会叫你觉得觉得,你多看他几眼,都是冒犯。 “捕头郑方,见过裴公子。听闻府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是郑某失职,”郑捕头立即说道。 “无妨,“裴世泽轻声开口,只是一说话,却是又轻咳了两声。 这会从屋子出来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一件玄色绣暗纹披风,就要给他披上,还道:“公子,您身子骨不好,可别冻坏了。” 还真是位病美人,郑捕头心想。 纪清晨起床洗漱好之后,正要给老太太请安,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在说:“昨个夜里,裴家遭了贼人进门,死了一个管事的,还烧了两间房子。” 是纪延生的声音。 纪清晨眨了眨眼睛,心里突突地直跳。 她也顾不得叫人通禀,便跑了进去,着急地问:“爹爹,柿子哥哥怎么样啊?他有没有受伤啊?” “你这孩子,”纪延生见她问,面上微微露出尴尬,又板着脸教训道:“怎么能偷听大人说话呢?” “爹爹,你快告诉啊,”纪清晨心里着急,拉着纪延生的手臂,直撒娇。 纪延生见她这着急的模样,心里也是奇怪了,这孩子才与裴世泽见过几面,便这般喜欢人家。不过他还是说:“你柿子哥哥啊,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 “人没事就好,这孩子可是怎么了,这三灾五难的,真是叫人担心啊,”老太太在一旁连忙转动佛珠,可不就是,先前是身上有伤,这会又是家里进了贼。 “爹爹,你带我去看看柿子哥哥吧,”纪清晨撒娇地说。 纪延生立即就不同意了,连忙摇头道:“那可不行,如今那家里正死了人,你一个小孩子哪里能去。” “我不,我要去,”小姑娘白嫩可爱的包子脸,此时皱成一团,看起来是真的担心的不行。 “他家里着火了,要不叫他来咱们家里住吧,这样就不会有坏人害他了,”纪清晨眼珠子一转,又说道。 纪延生目瞪口呆,这孩子怎么主意出的这么快。 倒是老太太脸上露出笑意,说道:“我瞧着沅沅这法子倒是好,他祖母到底与我有些交情,孩子如今在真定连个亲人都没得靠的,怎么能叫他一个人在那地方再住着呢。” 纪延生立即嗤笑,说道:“娘,你这担心可真是多余的。裴家在真定也算是大家族,虽说大多数在京城攀附着定国公府,可是这里总有裴家族人在的。” “可柿子哥哥都不喜欢他们啊,”纪清晨撅嘴道。 其实裴世泽刚来真定的时候,那些裴家族人都上门求见过,只是他一个都没见。刚开始还可以说是身子有伤,可是后来就是身体康复了,也没见他们。 纪延生瞧了这小家伙一眼,怎么专拆她亲爹的台? 可是纪清晨也不怕他,不高兴地瞪着他,末了,还伸手去拉老太太的手,求道:“祖母,你说说爹爹嘛。” “嘿,你个吃里爬外的小东西,”纪延生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就是按在腿上,看着就要打她的小屁股了。 亏得老太太在一旁,这才叫她逃出了魔爪。 最后纪延生还是带着她去了裴家,只是在去的路上,她却一直在想着,真定一向民风淳朴,连个小偷小摸都甚少,怎么就进了杀人的盗贼。 这肯定是外来人干的。 可是当一个人出现在她脑海中时,纪清晨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舅舅为何不远千里从辽东赶过来呢?他已派了表哥过来,自然不应该是为了纪家分家产的事情,而且他还叫自己和姐姐对他的行踪保密,连爹爹和祖母都不能说。 不会吧…… 纪清晨心底有些发怵,可是明明在将来,柿子哥哥会成为舅舅的左膀右臂,他也是在舅舅登基之后,才权倾朝野的啊。 饶是她是做了弊的人,可是有很多事情,她还是不清楚的。 就比如说,舅舅为何会信用年纪轻轻的裴世泽呢?或许,在他登基之前,他们之间就有私底下的来往? 当这个想法腾空而出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一条隐隐的脉络,那条脉络,从辽东一直通向京城。 等到了裴家,就见有府衙的人在,而众人见是纪延生,赶紧过来请安。 偏偏纪清晨牵着他的手,众人瞧着平日里威严的纪大人,这会手里牵着一个粉嫩嫩的胖娃娃,倒是有种别样的和谐,都在心底偷笑不已。 纪延生在门口与这几个官差多问了几句,纪清晨可是等不及了,迈开小短腿,一路朝着裴世泽的院子跑过去。 等到门口的时候,就见连院门都站着人,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结果,居然没人拦着她。 于是她一路小跑,一直到门口,连门口站着的人,都对她视若无睹。她欢快地跳过门槛,立即喊道:“柿子哥哥。” 她才刚了一句,就听见有脚步声,从里面传了过来。没一会她就瞧见穿着玄色暗纹番西花刻丝长袍的裴世泽,他本就生得白皙,此时被这身上玄色长袍映衬下,更显得面如冠玉,直看得人迷醉。 只是她正沉浸在这等美貌中时,就见自个软软的后背,被人托了起来,接着整个人就落在他的怀抱中。她立即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细声问:“柿子哥哥,你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被吓到啊?” 裴世泽看着她,耳边是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可是听在他耳中,却是异常地不同。 这是头一次,有祖父母之外的人关心他。 也是一次有人问他,他害不害怕。 裴世泽转过头,在小姑娘脸上浅浅地亲了一下,“柿子哥哥,不怕。” 纪清晨眨了眨眼睛,她这是被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