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幸洗的有些慢,出来的时候外面有一股有些呛人的味道,像是烟味。 她下意识的以为是楼崇抽烟了,走过去后才发现居然是驱蚊的东西。 楼崇刚点好,将东西放在床脚边。 是他刚才下楼找老板要的。 夏天,山上虫子多,这边房间的窗户没关好,有不少虫子跑进来。 他似乎对这些还挺了解的。 黎幸被劣质的驱蚊香呛了下,开口道, “我洗完了,你去吧。” 楼崇嗯了声,抬手将房间的空调打开,冷气的制冷效果并不怎么好,还有股潮湿难闻的味道。 黎幸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正在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身上穿着旅店的浴袍。 领口被她捂得很严。 楼崇看了她一眼,扯唇笑了笑,没说话,将空调遥控器丢到一旁,起身去了浴室。 门关上,里面传来水声。 黎幸坐在床边,莫名感觉心口有些不安。 这明明也不是她第一次跟楼崇住一间房,但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可能因为这是荒山野岭的小旅店? 房间没看见吹风机,她索性也没再管,用毛巾包着头发靠在床头,打算就这样睡算了。 小旅店的设施很一般,就连浴袍也带着一点很劣质的香薰气息,双人大床的床头上放着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有红色的丝带,还有银色的类似镣铐的东西。 “……”忽然感觉刚才老板娘塞给她的已经算得上是比较正常的东西了。 这里真的是开在山上的小旅馆吗…… 黎幸不认为登山爱好者在这里休息一晚上还需要这些东西。 她往浴室里看了眼,弯下腰,默默把床头柜上的铁质的类似镣铐的东西放进柜子里。 东西刚放好,楼崇从浴室出来。 他刚洗完澡,短发乌黑,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还有一股小旅店里的劣质沐浴露香气。 整个人跟这里的环境,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但又莫名有种很奇怪的性张力感觉。 黎幸立刻将床单被子往上拉了拉,准备把自己埋进去,但脚刚一动,忽然一阵刺痛。 好像是抽筋了。 她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楼崇将毛巾丢到一旁,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我没事。”黎幸立刻开口。 楼崇没理,手掌扣住她的脚踝。 “哎……”黎幸立刻疼的吸了一口气。 “别动。” 楼崇抬眸看她一眼,语气带着警告,一只手扣住她的脚踝,一只手拿起边上的蜡烛过来照明。 蜡烛的光照过来,脚踝位置很明显肿的有些高。 “什么时候受伤的?”楼崇脸色变了下,捏着脚踝的手掌稍稍用了点力。 “疼,”黎幸身子往后靠,声音也有些委屈,“不知道,可能是刚才走山路的时候没注意吧。” 好像刚才找旅店的时候她确实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当时只有一点疼,因为赶着找住的地方,她也没管。 没想到现在肿成这样。 楼崇拿着蜡烛,握着脚踝的手掌温度很高,很热,掌心和指腹带着点薄茧,有些粗糙。 他手掌往下移了移,揉捏了下受伤的脚踝,“这里疼吗?” 黎幸忍着疼,点头,“嗯。” 楼崇举着蜡烛,将她的腿抬起来,直接搁在自己膝盖上, “刚才怎么不说?” 他语调很淡,手上力度适宜的帮她揉着受伤的位置。 疼痛感有舒缓些许,黎幸靠着床头,抿了下唇, “刚才没觉得疼。” 楼崇看她一眼,手指指腹擦过脚踝上的皮肤,带着很轻微的触感,力度不重不轻的揉捏着脚踝, “不疼到难以忍受就不会说出口?” 他口吻很淡,跟平常一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气,但动作却很温和耐心。 黎幸没说话。 这些年来她几乎一直都是这样。 自从父母去世,跟在外婆身边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受伤自己忍着,即使小时候每次开家长会她都没有父母去,被同龄的朋友在背后偷偷嘲笑,她也从来没有回家跟外婆讲过。 外婆出事后就更加不用说了。 伤了摔了生病了,她都是一个人默默走过来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 蜡烛昏暗的光照在两个人中间,楼崇垂着眸子,烛火将他的五官照的更加立体深刻,他神情很专注,看着她的受伤的脚踝,很轻的按压着。 心口有什么东西无声息地跳动了下。 “谢谢。” 黎幸忽然开口道。 楼崇抬眸看她一眼,没说话,只继续帮她揉着受伤的脚。 房间空调的制冷很一般,有些热。 浴袍穿在身上也不太舒服,空气里除了劣质的驱蚊香味道、蜡烛燃烧的味道,全部都是浴室味道很浓烈的沐浴露香气。 脚上的疼痛舒缓了很多,黎幸往后靠了靠, “我好多了。” 她轻声开口, “先休息吧,不用按了,明天醒了应该就没事了。” 楼崇扣住她要挪开的小腿,捏了一下,表情如常,淡声道, “你先睡。” 他的意思是,你先睡,我继续按。 “啊,”黎幸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自在,“你这样我怎么睡……” 楼崇抬起眼皮看着她,神情很平静,将蜡烛稍微往前拿了下。 “你干什么?”黎幸有些懵,稍稍往后退了退。 蜡烛靠近她这边,将她此刻的表情照亮。 楼崇借着烛光仔细地看了她两秒,又收回,语调散漫道, “看看你有没有脸红。” “……”黎幸没说话,想抽回自己的腿。 她往前一动,楼崇的手肘也跟着动了下,蜡烛一瞬间没拿稳,一滴滚烫的蜡油滴落到皮肤上。 黎幸立刻叫了一声。 楼崇将蜡烛拿开放回桌上。 “好烫。”黎幸弯腰去看腿上的蜡油,皱起眉。 被蜡油溅到的皮肤上已经有些泛红,但好在位置比较小。 “我看看。”楼崇将手机电筒照亮,扣着她的小腿去看伤口。 “没事。”黎幸感觉非常奇怪,将被单又往身上盖了盖。 楼崇察觉到她的动作,勾了下唇角,忍不住逗她, “挡什么,哪里没看过?” 黎幸不理他,将被单盖上,靠着床头, “我困了。” 楼崇嗯了声,又检查了下她的小腿伤口,握着她的脚踝放置好, “睡吧,晚安。” 黎幸将被单拉到跟前,将自己完全盖好,看着楼崇起身,走到旁边,将窗帘拉上,直接在沙发上靠着椅背坐下,并没有要上床的意思。 山上天亮的早,房间的窗帘遮光质量很一般,第二天不到六点黎幸就醒了。 一睁眼,楼崇并不在房间,双人床的另一边根本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他昨天一整晚都没睡过。 黎幸愣了下,掀开被子下床,落地的时候脚踝再度传来刺痛,她往后跌坐在床上。 房间门从外面打开,楼崇换了身衣服,身上穿着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很简单的logo,看上去有点像是超市九块九的打折款。 “醒了?” 他走过来,将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到床上, “换衣服,准备下山。” 黎幸偏头一看,才发现里面也是跟他同款的衬衫。 昨天的衣服穿不了,他刚才去楼下问老板买的。 黎幸哦了一声,脚还有些疼,她不太方便去浴室。 楼崇也看见,低眸扫了眼她还有点肿的脚,直接道, “就在这里换。” 房间已经很亮,朦胧的晨光几乎什么都能看得清。 让她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换? 黎幸将衣服拿起来,“我还是去浴室。” 楼崇伸手摁住她的肩膀,没让人起来,看她两秒,语气有些无奈, “我去浴室,你在这里换。” 黎幸抿了抿唇,点头,“嗯。” 楼崇转身,拉开浴室门进去,将门关上。 黎幸松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浴袍,换上衣服。 换衣服花了会儿时间,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旅店。 下楼的时候老板娘看着黎幸脚一瘸一拐的,眼神还有点奇怪。 山上的清晨空气很新鲜。 黎幸站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六点。 山上隐隐有橙红色的光从树木间隙冒出来。 楼崇从里面出来,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跟前弯下腰, “上来。” 黎幸愣了下,“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楼崇挑了下眉,直接伸手将人扛起来,放到后背。 他动作太快,丝毫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黎幸只感觉晃了一下,人就到了他背上。 她吓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宝宝,你快勒死我了。” 楼崇托住她的腰,声音从前面闷闷地传来。 黎幸脸红了下,手臂松了松, “你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楼崇没管,直接背着她往山上缆车索道走。 晨光熹微,山林空气新鲜。 路上还有未散开的雾气,隐隐有些橙红色的光从树叶缝隙间透进来。 抬起头还能隐隐看见前面有未消失的月亮,很淡很淡,像马上就要散在雾气里。 楼崇的背很宽,很坚实。 黎幸趴在他的背上,能感觉到隔着身上的衣服布料传递过来的温度,还有他坚硬的骨骼, 以及很明显的,是从她胸前肋骨位置传递过来的心跳声。 山路不太好走,前面是一段很窄的上山路,旁边就是野生山崖,很容易就会掉下去。 昨天晚上的时候看不见路,她还没觉得有那么吓人,但现在一看倒让人很害怕。 黎幸忍不住开口, “我下来自己走一段吧。” 楼崇背着她,往旁边看了眼, “怕掉下去啊?” 黎幸摇头,又点了下头, “这边感觉很危险。” “是吗?”他脚步停了停,甚至往一旁走了两步,往山下看了眼。 “你干什么?”黎幸更用力的抱紧他的脖子,想把人往后拽。 楼崇笑出声,退回原地, “别怕。”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口吻难得认真, “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黎幸早被他刚才的动作吓到,但又不太敢动,只惊魂未定道, “你别往边上走,很吓人。” “嗯,好。”楼崇很轻地笑了声,拖着她的后腰,继续往前走,轻描淡写道, “要真掉下去我也给你垫着。” 黎幸没说话,只趴在他背上,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晨光寂静,山林不语,这一刻只有心跳声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