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应下,当即取了慕老爷每日需要吃的降压药分量,去天璇街上倒数第二家的铺子去了。
慕听雪入了宫。
她只是个女医,不能在宫内乘车,只能沿着太液池边靠着东南禁墙的宫道石阶,一步步走过去。
栖凰宫。
“慕姑娘来了,这两日太后娘娘一直念着你呢。”
大宫女月词见她来,浅笑着迎上,那笑容算不上多热情,也不至于太疏离。
她从殿门玄关的橱柜里,取出一个掸子,替慕听雪掸去了头上和身上的落雪,“还请姑娘到东边的暖室候着吧,太后娘娘正在考察圣上的功课,至少一炷香之后才能得空。”
慕听雪挑眉。
圣上?
是指那个傀儡小皇帝?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肤白貌美、雌雄莫辨的病弱少年身影来。明明得了极严重的风寒,皇宫上下却无一人问津,就连暖心阁里一个老嬷嬷都能给他脸色瞧,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对了,她还答应了要给小皇帝拆线呢,算算愈合时间也今儿也差不多了。
“慕姑娘吃一盏温酒,驱驱寒。”
月词送上来一壶暖酒,摆好了玉杯,“栖凰宫西边儿雪压塌了一处精舍屋檐,下头的小太监们粗笨,我还得去帮忙处理,慕姑娘自便。”
说完,就走了。
慕听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晏太后这位管家的大宫女,有操不完的心,既要接待客人,又要奉太后懿旨给小皇帝送茶花盆栽,还要管着偌大栖凰宫的殿宇修缮。
可能是走的太急。
月词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掉在了暖阁左拐走廊的墙角。
慕听雪上前捡了起来,发现荷包上绣着一轮明月,还配着一行诗——
“此心昭昭若明月,千山历行,向你独行。”
她默念了出来,立刻领会,“明月,月词,这不是表白的情诗么。”
荷包的穗子,是漂亮的孔雀线。
慕听雪把荷包放回原位,她寻思着,月词发现荷包丢了,自己会回来寻的:“可能是她家乡的青梅竹马什么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女都是可怜人。”
她干脆做个睁眼瞎,假装什么也没瞧见便是了。
慕听雪没喝酒,她是标准的一杯倒,也从没想过去训练自己的酒量。医学生都知道,酒量后天是练不出来的,每个人肝脏内的解酒酶,是天生基因注定的,不能喝就是不能喝,强行训练酒量,只会落得酒精肝、肝硬化、肝癌。
本以为要等一炷香。
谁知道,小皇帝过于聪慧,晏太后考察课业,他对答如流,不到五分钟就从里面出来了。
而东边暖阁的这条长廊,是必经路。
谢玄宸如幽灵一般,灰蒙蒙地走了过来,黑色的瞳孔似深井死水,长廊的尽头,他看到了一袭碧翠绸裙的慕听雪。
那一瞬间。
就仿佛黑白水墨画的世界,忽然间变得青山翠绿,她似草上的露珠,在曙光中,比珍珠还要晶莹明亮。
谢玄宸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