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考虑起了嵇恒所说的话。
嵇恒说的很直白。
大秦现在,就是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这是他嬴政自己选的路。
他不甘屈居人下,执意走出独属大秦的道路。
因而开国之后,事事求新,事事求变,意欲在三代王政之上,开创一个千古之国,让大秦帝国能自此永世长存,他在制度上做了极大的迈步,直接废除分封,设立郡县,军事上也有戍卫制,在其他方面同样有不小的建树,唯独在思想上,他从始至终都在有意妥协。
从最初的设立博士学宫,征召大量的儒生学士。
再到后面察觉到儒家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法制的根基,便直接开始‘焚书’,将儒家彻底驱离朝堂,但任其做了太多,始终没有确立一件事,就是大秦自身当锤炼何等思想。
甚至于。
他过去从未想过。
嬴政抬起头,沉声道:“人定胜天。”
“胜天半子.”
“这荧惑守心真的只是自然天象?”
“宫中的那些巫师,当真知晓荧惑守心的本质?”
“天下也当真不会爆发天灾?”
“.”
嬴政一连问了很多问题。
只是没人给他回答。
他负手而立,仰望着天穹,嘴中不住的念着“天人,天,人.”
翌日。
嵇恒睡的很实。
等醒来时,已是巳时。
他舒展的伸了个懒腰,并没有急着去准备吃食,而是去看起了院中蔬菜。
他种的菘菜长势甚喜。
嵇恒笑着道:“菘性凌冬晚,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
“人有操,菘亦有。”
“其‘操’是其品,其‘操’更是其味!”
“这个冬天有白菜作伴,总算不会那么寒酸了,等这些菘菜再大一点,就可以腌制腌菜了,这可比当代的那些生肉酱好吃太多。”
嵇恒已开始憧憬起泡菜自足的生活了。
就在这时。
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听着这砰砰的敲门声,嵇恒就知晓来的是何人了。
胡亥。
他去到门口,将屋门打开。
胡亥愁眉苦脸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胡亥朝后面的宦官大声道:“去,把马车上的酒肉搬进来。”
说完。
胡亥一脸委屈的看向嵇恒,无力道:“你昨晚跟陛下说了什么?我今天一大早被陛下狠狠说了一顿,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懵,不就欠了你一些酒肉吗?至于你去跟陛下告状?”
“我胡亥何时亏欠过伱东西?”
“你”
“非君子也!”
看着胡亥气鼓鼓模样,嵇恒哈哈大笑一声。
他笑着道:“一码归一码,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两者岂能混淆?我嵇恒不能跟你比,就靠这点知识改善伙食,你们这些兄弟隔三差五往我这跑,寻求我的建议,这总归是要给钱的。”
胡亥嘴角一抽,无语道:“我又没问你治国经略这些,那分明是二兄他们问你教材编写,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后倒是我被说了一顿。”
随即。
胡亥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昨晚究竟跟陛下说了什么?我听说昨夜陛下整宿没睡,天刚亮,就把李斯、蒙恬跟召见进宫了,你是对这次的荧惑守心给出了解决之策?”
嵇恒淡淡的看了胡亥一眼。
胡亥前面的那些埋怨吐槽都是假的。
这几句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嵇恒平静道:“并未说什么解决之策,只是简单的阐明了一个道理,天不变,道亦不变,这个天下真正变得只有圣上无道。”
“圣”胡亥猛地瞪大眼,满眼不敢置信。
嵇恒笑着道:“你没有听错,大秦眼下的问题,都出在始皇一人身上,想要改变,也唯有从始皇自身出发,我已将此事明明白白的告诉给了始皇,至于始皇会如何做,这跟我无多少干系。”
胡亥有些傻眼。
他呆呆的愣在原地,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狐疑道:“但这次的事不是荧惑守心这个天象异变吗?这跟陛下又有何关系?难道你也认为这是上天对陛下不满,将要对大秦降下灾祸?”
嵇恒扫了胡亥一眼,问道:“你认为我是信鬼神的人吗?”
胡亥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像,但你过去做的一些事,的确有种未卜先知的感觉,而且你之前做的一些事,也十分神异,若非你给我讲了其中原理,我恐也会对你很是敬畏。”
嵇恒点了点头,轻声道:“世上所谓的迷信,其实都源于无知。”
“这种无知来源于方方面面。”
“而自商朝开始,天象解释就为少数人垄断,世人只知有此天象,却不知天象的具体解释,最终地方人云亦云,然天象的本质,就跟我之前跟你展示过的硝石制冰一样,看似玄之又玄,实则是有其内在的道理。”
“一旦看透,就再无玄妙可言。”
“荧惑守心也是人为的?”胡亥一语惊人。
闻言。
嵇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然有句话叫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但眼下还没探索到那么深,若荧惑守心真是人为,那岂不就证明了世上有神灵?
嵇恒黑着脸道:“荧惑守心是不是人为我不清楚,但这个天象的出现,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也是能为人提前察觉预知的,根本就不是外界传闻的天降灾难,更不是天神的警告。”
胡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看向嵇恒,好奇道:“那按你所说,朝廷会如何做?”
嵇恒沉吟片刻,不确定道:“始皇会做何种决定我不清楚,但只要始皇还有心气,还有着锐志,当会以天灾为由,着重防范关东可能出现的人祸,并在天下确立防灾减灾制度。”
“同时.”
“进一步清洗关东官吏。”
“正本清源!”
闻言。
胡亥眉头一皱。
这怎么还跟清洗关东官吏扯上关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