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饿坏了,顾不得烫,就着小咸菜吃的无比香甜。
两碗米粥下肚,刘勉之脸色好多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他先前那般虚弱,一半是因为拉肚子,另一半纯粹是低血糖犯了。
那补官说道:“逸平先生,马车已准备妥当,稍作歇息,便可出发了。”
“多谢!”
徐存拱了拱手。
“职责所在,逸平先生不需客气。”
补官赶忙摆了摆手,而后一脸崇拜道:“俺看过先生所著的《六经讲义》,当真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啊。”
徐存见此人言行举止,透着一股书卷气息,与寻常胥吏截然不同,此刻又听对方说看过自己的书,忍不住问道:“伱是读书人?”
补官面色羞愧道:“俺资质愚钝,至今还只是个秀才。”
徐存安慰道:“莫要妄自菲薄,厚积薄发,大器晚成者不在少数,想那苏老泉,二十七始奋发,终成一代大儒。”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补官躬身一礼。
这时,一旁的刘勉之问道:“你如今是胥吏?”
补官听出了他话中的惋惜之意,解释道:“好教先生知晓,县长治下,已没了胥吏,如今改唤补官。补官者,人人皆可为官,或参加锁厅试,或凭政绩升迁。”
“在山东,不管是否是读书人,想要为官,需得从补官做起。县长说,补官乃朝廷之基石,唯有懂得百姓疾苦,为官后方才能真正为民请命。”
闻言,刘勉之语气感慨道:“好一个韩桢,好一个与胥吏共天下!”
补官好奇道:“未曾请教这位先生大名?”
刘勉之自报家门:“吾姓刘名勉之,字致中。”
“原来是白水先生当面,失敬失敬。”
补官神色肃然,躬身作揖。
作为杨时得意门生,他的名头比之徐存更大,他与胡宪、刘子翚等人创立了“刘胡学派”,其所著《草堂文集》,更是被无数福建洛学士子奉为理学圭臬。
就在这时,吃完米粥的流民队伍,再次出发。
见状,刘勉之赶忙起身,与徐存一起来到张三面前。
刘勉之躬身长揖,正色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好汉被分配到了何地,往后吾定当登门道谢!”
“登门道谢就不必了。”
张三摆摆手,朗声道:“只希望两位相公往后当了官儿,能看在俺背你一程的份儿上,对百姓好一些。”
“受教了!”
刘勉之与徐存肃然起敬,齐齐躬身行礼。
“俺走了。”
张三摆摆手,领着流民队伍出发。
有了一碗米粥打底,这些流民对于新生活,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目送流民队伍离去,徐存感慨道:“草莽之中亦有真英雄。”
刘勉之点头赞同:“只此一句,吾此行便不虚矣。”
又歇息了一阵,两人随补官上了牛车,沿官道朝泗阳镇而去。
到达泗阳后,补官帮忙请了大夫,安排了住处,又借了几贯钱给两人。
在泗阳修养了三日后,徐存与刘勉之再度启程,赶往宿迁。
临走时,两人分别留下一副笔墨,赠予补官,以表感谢。
补官大喜过望,如获珍宝。
……
坐在商船上,看着沿途农田中,热火朝天、欣欣向荣的景象,刘勉之不由轻笑道:“诚叟兄,吾怕是骂不了谢守器喽。”
徐存点头道:“只看治下百姓,韩桢其人确实有明主之相。”
山东之地,与江南两浙呈鲜明对比。
在泗阳镇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镇中胥吏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驻军纪律严明。
就在两人交谈间,一座城池出现在视野中。
“两位相公,宿迁到了。”
艄公的声音,在适时响起。
不多时,商船缓缓停靠在码头,两人踩着踏板走上码头,直奔宿迁县城而去。
一进城,繁华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街道上行人摩肩擦踵,车马络绎不绝,叫卖声、嬉戏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宿迁本是中县,起初治下只有三万余百姓,但自打被韩桢占领后,不断吸纳两淮的流民,以至于治下人口,短短数月便达到了八万,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
刘勉之惊叹道:“此地知县颇有才干,竟将一个中县,治理的这般繁华。”
两人沿着街道,一路来到县衙。
只见县衙前,竟有不少人哭诉。
这些人身着绫罗绸缎,一看便知是城中士绅大户。
刘勉之与徐存对视一眼,纷纷顿住脚步,看起了热闹。
不多时,一名补官从县衙中走出,高声道:“知县让你等速速散去,莫要堵着衙门。”
“今日不给俺们一个交代,俺们便不走。”
“对,必须给个交代。”
“凭甚么俺们要多交赋税?”
“……”
补官面色阴沉,厉声道:“给俺打!”
话音刚落,一群皂班补官便从衙门中冲出,举起手中水火棍,朝着这些士绅大户劈头盖脸一顿打。
直打的这些人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哼!”
那名补官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敢来县衙闹事,便以谋逆处置,让青州军前来平叛!”
听到青州军三个字,剩余的士绅大户们哗啦一声全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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