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巨响,水面炸出偌大的水花,桑枝夏跃下刺骨的水里,死死地抓住了朝着水底不断沉入的人影。 水太深了,好冷。 她艰难地屏息拽开徐二婶腰间缠着石头的绳子,双手抱着呛水晕死过去的人,使劲儿朝着岸边蹬水。 不断呛入咽喉的冰水刺得她肺腑生疼,可她拽着手里的人命,却什么也顾不得多想。 徐明阳宛若丢了魂儿的小兽,看着水面不断沉浮交错的两道人影绝望地奔过去:“娘!大嫂!” “滚回去站着!” 桑枝夏吐出呛入的河水,抵抗着下坠的沉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踩实河滩下的碎石,咬牙把异常发沉的人拽上河滩。 “咳咳咳……” 被冷水浸透的衣物带来无数寒意无孔不入地朝着骨肉里钻,冷风卷来桑枝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摆子。 她忍着牙齿的震颤,捡起脱下的夹袄将气息微弱的徐二婶裹住,踉跄着站起来就冲着徐明阳说:“崽啊,搭把手啊。” 徐二婶本就糊了一身的血,再存着死志被冷水泡了这么一遭,不赶紧把人弄回去说不定真的要出人命! 徐明阳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帮忙,可他太小又受足了惊吓,手脚发软根本用不上劲儿。 桑枝夏尝试几次没能把人背起来,心一横索性用滴水的衣带把人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她岣嵝着腰牵住徐明阳发抖的手:“走,回家。” 追出来的时候只顾着跑了,也不算费劲儿。 可回去的路过分艰难。 积雪深深路且湿滑,更何况背上还多了个沉甸甸的冷得让人心生不祥的人。 桑枝夏遏制住眼前袭来的黑晕,喘着粗气捏了捏徐明阳的手:“明阳,你回去找你大哥来帮忙,快去。” 徐璈再不来的话,她真要顶不住了。 徐明阳怕得眼泪失控下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手脚并用地站起来说:“好……好……” “我去找大哥……大嫂你和娘等我……我现在就去找大哥……” 小娃娃跑得三步摔一跤,一路连滚带爬,愣是从积雪中滚出了一条还算干净的路。 桑枝夏不敢指望他的效率,苦笑一声努力站直了双腿,抓起捡来的木棍杵着地面开始步步往前。 与此同时。 徐璈从村长家出来,面沉如水脚下飞快:“三婶你看清她们是朝着什么方向去的了吗?” 徐三婶胡乱抹去头上脸上的飞雪苦笑:“没机会看清啊……” 徐明辉面色惨白说不出话。 徐三婶挣扎了一下苦涩地说:“不过我瞧着你二婶的样儿实在不对劲儿,去晚了只怕是要出事儿,你们赶紧……” “大哥!” “大哥你快去救救大嫂和我娘!” 狂奔而来的徐明阳不知疼痛地扑在远处的雪地上,对着模糊的人影绝望哭喊:“大哥你快去啊……” “你快去救救她们……” “枝枝……” 徐璈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徐明辉紧随其后身影迅速没入风雪。 徐三婶跑过去把摔得一脸青紫的徐明阳抓起来,焦心地说:“明阳,你娘和你大嫂怎么了?怎么就要……” “娘……娘跳河了……” “你说什么?!” 徐三婶心惊肉跳地抓着徐明阳朝着家门的方向走,徐璈摔了很多次又反复爬起来,重复不知多少次后终于滚到了桑枝夏看得到的地方。 那一刹那入眼的风雪好像是被风刃割裂开的。 层层叠叠的雪花之后,辨别不清的风雪之中,唯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道浓重到抹不开的黑。 桑枝夏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道不真实的幻影。 她眯起眼试探道:“徐璈?” 徐璈连滚两跤撕裂风雪扑了过去:“枝枝!” “娘……大嫂……” 稍慢一步的徐明辉滑倒在桑枝夏的脚边,桑枝夏看到姿态诡异扑倒在地上的兄弟俩,艰难喘气。 “可算是来人了……” 她身形一晃惹得徐璈急忙伸手去扶,徐明辉颤抖着手在徐二婶的鼻下试了一下,哑声说:“大哥,我背着我娘,你快抱着大嫂往家里赶!” “快!” 徐璈双手用力扯断被桑枝夏捆在两个人身上的腰带,脱下自己的衣裳就把桑枝夏裹了个严严实实。 扑鼻而来的是掺杂风雪凛冽的暖意。 桑枝夏眼前被衣物挡住漆黑一幕,只能在黑暗中维持着浑噩的清醒打了个哆嗦。 徐璈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声调似吞了铁片的嘶哑:“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家。” 守在家门口的许文秀看到人回来了,急得落下了眼里:“菩萨保佑……可算是回来了……” “璈儿,夏夏她……” “她下水救人受了寒气,我先带她进屋把衣裳换了,娘你帮忙看看二婶,枝枝说她伤得很重。” 徐璈说完抱着桑枝夏大步流星进了西棚,徐三婶赶紧端来了烧得通红的炭盆。 “快把炭盆接进屋去摆着,我再去给你们端一个来!” 被寒意浸透的西棚里有了炭盆的烘烤似乎好了很多,可被徐璈裹在被子里的桑枝夏牙齿还是在打架。 太冷了。 真的太冷了。 她手都冻成鸡爪子了! 她哆哆嗦嗦地去抓衣裳,可试了几次手腕上就多了只暴起青筋的大手。 徐璈红着眼说:“你这样不行,我帮你换。” 等桑枝夏哆嗦好,那滴水的衣裳都该捂干了。 桑枝夏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舌头猛地打结:“可……可是……” “我蒙着眼睛给你换。” 徐璈反手摘下头上的黑色发带拴在眼前,遮挡住所有视线后攥住了桑枝夏冷到彻骨的手。 “枝枝,我帮你。” 视线被隔绝后,触感就变得尤为鲜明,粗粝指腹滑过的每一个地方,震颤而出的都是大片的鸡皮疙瘩。 似燎原而起的火星,点滴星火落下,处处都是烫人的灼热。 徐璈误以为她是冷得厉害,尽可能加快手上的动作,被剥去衣物的桑枝夏却抖得更厉害了。 她失控地抖成筛糠的筛子,在徐璈看不见的地方整张脸爆红到滴血欲出,浑身也僵得可怕。 徐璈将被水浸湿的被子扯开扔在地上,抓过自己的被子兜头就把桑枝夏捂在里头,隔着被子紧紧地抱住了仍在颤抖的人。 他抵在桑枝夏的耳边,语调前所未有的沉:“桑枝夏。” “你不该冒险下水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