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可算是回来了!” 提前回家的许文秀找出早就烘暖的衣裳,把挂在徐璈身上的徐锦惜和徐明煦接过来,撵小鸭子似的朝着屋里撵。 “都赶紧进屋去把衣裳换了!” “璈儿,你和夏夏换好了衣裳就过来喝姜汤,你三婶怕你们受凉早早就备下了。” “嫣然,明阳,你们也快回屋里去!” 徐璈把桑枝夏身上明显不合身的男子外披拢严实,笑着点头顺带把桑枝夏往屋里牵。 “快快快,雪下大了,赶紧去把衣裳换了。” 他不由分说地抓着桑枝夏到了门口,推门把人往里一塞,自己自觉止步在外。 “你先换衣裳,我去给你端姜汤。” 桑枝夏从厚到不透风的衣裳里转头,看着被关得严丝合缝的门板忍不住笑了。 徐璈进屋换衣裳的时候,桑枝夏双手捧着姜汤就去了正屋。 屋子里烧着暖暖的炭盆,老太太依旧是借口说自己不舒服不出来,气氛倒也祥和。 在冰面上玩疯了的几小只没了之前的疯劲儿,裹得棉球似的,小脸通红捧着姜汤喝得龇牙咧嘴。 桑枝夏也被呛鼻的姜味儿刺得嘴角抽抽。 “不喜欢也要多喝一些。” 徐三婶好笑道:“这么冷的天儿在冰面上滚了半日,不好生驱寒万一受凉了怎么办?” 她们掺和不到晚辈的玩闹中去,确定没什么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就打道回府。 可徐璈和桑枝夏愣是带着这几个小的,浪到又开始飘雪了才回来。 徐二婶也说:“眼瞧着雪是渐下渐大,你们要是还不回来,家里就该出人去找了。” 她说完头也不抬地在徐明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许悄悄把自己的姜汤往明煦的碗里倒,喝完了我再给你加一些。” 徐明阳的小动作被残忍识破,捏着鼻子灌了一大口,闪烁着兴奋的眼睛从碗边露出来,笑得龇出了一口白牙。 “娘,我跟你说可好玩儿了!” 他耐不住寂寞地往徐二婶的身边蹭:“大哥力气超级大!” “村里的小孩儿也有人拉,但是都没有我们跑得快!” “我们也厉害!” 徐明煦不甘示弱地举起小手,强调道:“大嫂带着我们把大哥塞木盆里啦!我们也拉着大哥溜冰面了!” 徐嫣然本来想插嘴表达一下高兴,可想到被直接拉翻在冰上,还被木盆扣了一脑袋的大哥,默默低头把话咽了回去。 大哥应该不是很想被他们拉…… 她的安静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就在另外几个兴奋的嗷嗷声感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冰面上的动静。 几小只说得兴高采烈,唯独桑枝夏的头越来越低。 她恨不得把脑袋杵进碗里。 在她恶向胆边生决定把徐璈也塞进木盆之前,场面的确是可控的。 可当徐璈被塞进木盆里以后,唯一适配的词就是混乱。 一片混乱。 徐璈趴冰上,盆在他头上,木桶小娃娃乱七八糟地滚成了一团。 还有同村叫不出名字的孩子也叫着过来捣乱,混乱中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徐璈一次又一次扑在冰上当肉垫的触感,以及那人好像哪儿都硬邦邦的骨头。 是真的邦硬啊…… 撞上去哪儿哪儿都疼。 桑枝夏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转头就看到人模人样的徐璈进来了。 滚成鸡窝的长发重新被发带束起,换身衣裳又恢复了沉着英俊。 这副皮相还挺能唬人。 桑枝夏垂首把眼里的戏谑压回去,抓着小凳子往边上挪了挪。 徐璈凑在她身边坐下:“祖父,村里冬捕可能要持续上三五日,这几日搭暖棚的事儿暂时先放一放吧。” “不急。” 老爷子笑着说:“既然是村里的大事儿,那咱家自然也不能少了这份力。” “都先紧着应下人家的事儿先办,其余的都可以往后挪一挪。” 徐家搬到村里前前后后得村民的帮扶不少,这种需要出群力的时候,就更不可耍滑。 徐三叔深以为然的点头,想想还有些兴奋:“我今日听村里人说,往年冬捕捞出过百来斤的大鱼,也不知道咱们今年能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百来斤?” “那么大的不该是给朝廷的贡品吗?” 徐三婶错愕地说:“可我没听说村里有向朝廷上供的事儿啊?” “上供?” 徐三叔眼中闪过一声讥诮,微妙地说:“天高皇帝远可不是一句空话,此处距京都皇城三千里地,这里的东西怎么可能送得上去?” 也不是村民刻意徇私不报,而是如此偏远的小地方,官府衙门形同虚设,郡县州府也都自顾不暇。 别说是底下的平头百姓不知有逾百为吉,当将吉物供于皇族的规矩,只怕连当地的官员都不清楚关窍。 就算是知道,从村里把这样的好东西拿出去了,也没机会送到皇城。 这一路上无数大小官员亲手剥下的鱼鳞鱼骨,所需之数岂止百斤? 徐三叔言至此,面上多了几分晦色。 徐璈见了玩味道:“远也有远的好处,这样好的东西进了京都的城门,咱家顶多能沾上二两肉的光,在这里可不一样。” “我听吴大哥说冬捕所获全村均分,就算是按户头算,百来斤的大鱼咱家也能分上一锅肉了。” “肉?” 不足两岁的徐锦惜惊喜地瞪圆了眼,咂摸着指尖含混地说:“吃一锅肉?” “嘿呀。” 桑枝夏把她抱起来点了点小鼻子,打趣道:“小锦惜这是馋肉了?” “来我摸摸你的小肚子,我看到底是不是馋了。” 徐锦惜窝在她怀里,笑得咯吱打滚,稚嫩的笑声也冲散了大人脸上不可明见的阴霾。 徐璈伸手略在炭盆前挡了挡,免得她们打闹间被烫着。 老爷子也闭上眼说:“远处之事不可想,村里现在这情形就很是不错。” 天子居所礼乐崩坏,无法无理可依。 偏远村中却有着难得一见的公平。 这是莫大的滑稽。 却也是大厦倾覆的徐家不可多得之幸。 他想及此语调轻松不少,笑笑说:“与其琢磨这个,倒不如想想怎么跟着村里人一起下苦工,也好捞条百来斤的吉物让我们长长见识。” “锦惜,等你三叔和大哥去给咱们抓大鱼吃,你说好不好?” 徐锦惜多的不懂,馋嘴是相当精通。 听到她欢呼着举起小手大声说好,同样听不懂但十分嘴馋的徐明阳和徐明煦也蹦了起来。 “大鱼大鱼!” “我也想吃大鱼!” “大鱼只怕是还要等几日,心急不得。” 桑枝夏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小声说:“都乖乖回去睡觉,明天带你们吃好吃的,好不好?” 她抖了抖诱人的钩子,小鱼儿们疯狂咬钩。 在几小只欢呼雀跃的笑声中桑枝夏回到西棚,徐璈落后一步,把门一关就开始脱衣裳。 第一件很正常。 第二件也没什么。 就在他动作流畅到直接开扒最后一件里衣,桑枝夏额角青筋开始狂跳。 她跪坐在床上,双手揪着被子的一角。 “徐璈。” 徐璈扯着衣领的一角露出看起来就邦硬的胸口,戏谑挑眉:“嗯?” “你听我一句劝。” “你说。” 桑枝夏遏制着如鼓的心跳,语重心长地说:“寒冬腊月的,不穿衣裳睡觉会着凉的。” “咱家这条件已经请不起大夫了!” 你清醒一点! 咱们还没坦诚相对到这份儿上! 徐璈慢了半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沉默半晌修长的眉梢抬出了个玩味的弧度。 他要笑不笑地看着强撑镇定的桑枝夏,微妙道:“枝枝,你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