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道墨茶就是西北当地产的,桑枝夏就一直在打这种茶树的主意。 虽说可能面临从山间移植后的风味改变,可再变那也是墨茶啊! 不先把茶树弄回家了,如何得知具体会变成什么样儿? 然而墨茶虽是产自西北,茶树却极其难找。 一是放出去找的人很有可能珍珠和鱼目混淆不清,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好找的茶树都被人事先圈了地盘。 人家一圈还就是好多年。 桑枝夏托腮叹气:“墨茶的茶树本是天生地养,长在山峭之间,按理说都该是无主之物,可抵不住识货的人下手快,咱们的心思动得迟。” 之前林云他们倒是在山里找到了几棵,可不等动手刨呢,边上的林子里又是狗叫又是人骂的。 眨眼间就稀里哗啦冲出来了一堆人,差点没仗着人多发狠把林云的另一只胳膊也撅了。 徐璈之前不太清楚这事儿,此时听了个大概忍不住皱眉:“这么说,墨鼎山那边的茶树都已经被人圈了?” “岂止是被圈了?” 桑枝夏想到薛柳跟自己说的话就止不住地叹气,苦笑道:“放眼整个西北,就墨鼎山那附近长有墨茶的茶树。” “墨鼎山的人不喝茶,但人家识货知道这玩意儿值钱,也不怕守山崖的辛苦,全年都有人在山里守着。” “别说是大大小小的茶树,就是一片被风吹得落在地上的茶叶子,那也都是有专人盯着的,当真是一丝差错也不肯出。” 自己长出来的茶树,谁先找见了就是谁的,这本来不为过。 可那边的人属实太霸道。 桑枝夏头疼道:“我本来是想说,咱们的人半点不碰被村民圈定的茶树,就单纯进山去再找找,看有没有尚未被人发现的无主茶树,就这那边的人也不许。” 桑枝夏气得拍大腿:“他们连山脚下都不许靠近!” 可墨鼎山不是那个村的私产。 墨鼎山原本是前朝一个大官的私产,那个大官随前朝殉了,留下的产业多离散在外。 值钱的被人早早地瓜分了,这种位置又偏又少产出的荒山,慢慢就成了无主之物。 桑枝夏早就让人打听了,守着墨鼎山不许任何人靠近的那些村民,虽是出自墨鼎山附近的黑崖村,可本身跟墨鼎山的归属并无任何关系。 换句话说,都是来无主荒山上找缘法的人,谁又比谁高贵了? 黑崖村的村民能靠着荒山上的茶树求得金银,那外来的人想进山寻一份儿机缘怎么了? 那本来就是无主的地方,长的也都是无主的东西,凭什么就不许别人去找了? 桑枝夏的脸色不太好看,车外的宋六听到了还火上浇油地说:“东家您是不知道,那黑崖村的人好生不讲理!” “林云他们找到的那棵百年茶树都出了墨鼎山了,还是长在峭壁上的那种,那边地势险要,不会轻功的人根本过不去,也看不见那儿还藏着一棵茶树。” “可黑崖村的人悄悄跟在他们后头,等他们找见茶树就闹了起来,非说那一棵茶树也是黑崖村的!” 宋六说话先说半截的毛病只怕是没法改了。 可哪怕是第二次听到他说这话,桑枝夏还是气得咬牙。 “早的时候说墨鼎山不许外人进就算了,咱们的人都出了墨鼎山去找的,怎么也还都是他们的?” 宋六也很气愤;“就是啊。” “黑崖村的村长说了,墨鼎山的茶树都是他们村里种的,每一棵茶树上都拴了他们村的红绸,那是有了主的,可出了墨鼎山找着的,张嘴就说还是他们村的,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 桑枝夏皱眉道:“林云他们找到的那棵茶树,上头有他们说的红绸么?” 宋六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咱们轻功好的兄弟下去再三看过,绝对没有半点红绸的影子!” “黑崖村的人连崖都下不去,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那里有茶树!” 没有说好的标记,甚至不在墨鼎山的范围,等林云他们先找到了才跳出来说是自己的…… 桩桩件件凑在一起气得桑枝夏黑了脸。 徐璈蹙眉沉声:“村里人是跟着林云他们找到的地方?” 宋六:“是,他们……” “斥候近卫营出来的人,能被一群山崖都下不去的村民尾随夺了果子,真是给我长脸了。” 徐璈罕见沉了脸,原本一肚子窝火气的宋六听出他话中的寒意,顿时只剩下了满腹的心虚。 不管怎么说,在一群只会挥锄头砍镰刀的村民手中栽了跟斗,这事儿说出去的确是他们理亏。 要是放在从前…… 嘀嘀咕咕了一路的宋六突然就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徐璈握住桑枝夏的手,低声说:“枝枝。” 桑枝夏撩起眼皮看他,神色恹恹。 徐璈有些好笑,缓了声调说:“你先别恼。” “是咱们找到的东西,那就谁都夺不走,我们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等……” “我见过北城的城守赵大人。” 桑枝夏突然说:“赵大人还说他欠我个人情。” 在西北闹饥荒时,因为洛北村属北城辖地,桑枝夏还在县城中开了铺子,替陈年河打点了一段时间的施粥赈灾,她跟西北的这些城守县令都见过,跟北城的城守赵大人相对更熟。 墨鼎山也属北城辖地。 黑崖村的人,自然也是赵大人能管得住的人。 只是…… 桑枝夏目光一扫落在徐璈身上,眉心起了个小小的褶:“赵大人是不是有可能会认得出你?” 徐璈愣了下,错愕道:“你说的这个赵大人我并无印象。” “可他五年一次入京叙职,他会不会在京都的某个地方曾见过你?” 这话徐璈是真的接不上了。 徐家世子爷见过的大小官员无数,没有实权的一个记不住。 区区一个城守,那极有可能见过也早忘了。 “不行。” 桑枝夏毫无征兆地摁住徐璈,认真道:“我不带你一起去了。” 徐璈:“……” “枝枝,可是……” “没有可是。” 桑枝夏果断道:“村里人闹起来不讲理是说不通的,以暴制暴也不可取,这事儿还是要从墨鼎山的归属上入手,必须经衙门。” 平头老百姓对官府有天然的畏惧。 在这种划界不清的问题上,可能撕破无数嘴皮子,喷干唾沫都掰扯不清的问题,官府一纸大印就能轻易解决。 现成的人情不用白不用。 桑枝夏脑中迅速有了主意,当即推开车窗对着窗外骑马并行的薛柳说:“你进来跟我坐车,把马给你们少主。” 薛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顿了顿诧异道:“把马给少主?” 桑枝夏点头:“对,另外……” “你们带干粮了吗?” “给你们少主点儿吃的干粮,免得他在回家的路上饿着。” 桑枝夏说完拍了拍徐璈的手,微笑道:“不带你了,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