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徐璈这种动辄会要命的恶人在,接下来的事儿办得非常顺利。 原本对桑枝夏仍有轻视不满的人,把翘起来的尾巴收回去了,从一开始就不想惹是非的人更是恭敬。 徐璈总算稍微觉得有了几分满意。 徐璈的脸不黑了,墨鼎山的天儿也晴了,可上下山的路还是走得很艰难。 桑枝夏足足花了六日看过了山间所有的茶树,包括险些闹出人命的那棵百年老茶树。 下山的路上,桑枝夏忍着惊喜跟徐璈咬耳朵:“都说那棵茶树或有百年,我早些还以为是在夸大,可我瞧了绝不是一百之数。” “咱这回买墨鼎山花的银子,光是这一棵老茶树便可顶得上了。” 年份浅的茶树她都一一看过,十年光阴能长成什么样儿她心里也清楚。 藏在峭壁之间的那棵老茶树枝繁叶茂,根系庞大,根本不是百年能长出样子。 茶树的年份越长所产茶叶肉眼可见的品质越高,炒制出的茶叶拿出去的价格自然也是非比寻常。 而且这么一棵年份极深的茶树只要养护好了,每年可采摘的茶叶数量绝对不是一般茶树能比得上的。 产出可观,品质极佳。 二者总和下来,单是这么一棵老茶树,最多三年便可把如今在此处投入的本钱收回来。 可桑枝夏此次买下的,不仅仅是这一棵老茶树。 徐璈伸手挡住可能剐脸的树枝,等桑枝夏走过去,学着桑枝夏的样子放低了声音说:“什么都好,只是这长了满山横生的树枝和遍地的山石实在恼人。” 山路崎岖少有人行,深一脚浅一脚的极为碍事儿,也不安全。 徐璈想了想,提议道:“听你的意思是想在山里做扦插育苗,那不如一次动作利索了,顺带把山上的路规整规整?” 山路稍畅通了,以后耕种茶树苗和养护采摘也相对容易些,至少不会比现在更难。 桑枝夏点头说好,用手挡在嘴边小声说:“我都想好了,把农场那边的人弄过来一些,就在这边先铺山路修茶道。” 西北大营那边送来的人个顶个的能干,扶起犁耙开荒的架势惊人,随便拉三个出来就能顶得上一头牛。 可桑枝夏今年的开荒计划是有限的。 桑枝夏说:“荒地无数,一次开垦出来打理不好,手忙脚乱的光是有了耕地的田亩数,花的心思不足,到了秋日地里的收成也不会长得多好。” “现在的数已经很足了,再多不是好事儿,我已经有了暂时叫停的想法。” 是暂时叫停,不是一直暂停。 贪多嚼不烂是老理儿,循序渐进才是正道。 把因开荒停滞闲置下来的人转到茶山这边来修茶道,农场那边的春耕结束,这边茶山的基础铺设也该做得差不多了。 前后的人力正好无缝衔接,一点儿都不浪费。 徐璈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可行,点头道:“那陈菁安弄回来的茶树呢?你之前说的那几种还种吗?” “种啊,为什么不种?” 桑枝夏等徐璈从小坡坎上跳下来才说:“咱们之前灌了淘米水的地方可以种,另外这边半山腰以下的位置也能试着种一种。” “试几个不同的地方,最后根据茶树苗的长势定下几个最合适的,然后就可以大批量扦插成苗,生根后就可以入地了。” 待茶山长成规模,种茶采茶,炒茶卖茶打通成一条可行的通路。 自产外销,不光是能把手头现有的山地都充分利用起来,还可以顺势带动附近村落每家每户的进项。 桑枝夏想了一下那时的场面,忍俊道:“一带富户户富,不说大富大贵,可起码是都能吃得饱饭了,知道咱们现在做的这些还有另一个说法叫什么吗?” 徐璈玩味道:“什么?” 桑枝夏两掌一拍,眯眼笑了:“集体脱贫,一起致富。” “不过……” “当心!” 徐璈一把抓住桑枝夏歪下去的胳膊,把人一下拎起来站稳仍带着后怕:“都说了我背你,非要跟我轴。” 桑枝夏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脚下凌乱的碎山石无奈叹气:“要致富,还是得先修路。” “这破路不能耽搁了,还是尽快修吧。” 否则这走一步就必须低三次头的,怎么把大把的金银往下背? 桑枝夏满脸严肃,徐璈嘴唇微动,确定桑枝夏没有要自己背的意思,只能是默默把桑枝夏往里边稍微拉了拉,自己挡在了外侧。 徐璈说:“路没修好之前,不许你再单独进山了。” 说完又补充:“如果非要进山,记得叫上我。” 桑枝夏啊了一声,看到徐璈站在山道外侧等自己先走的样子,撑不住乐了:“想知道我刚才提的另一种说法是什么吗?” 徐璈面无表情:“现在不想知道了。” “枝枝,不想被我扛下山的话,现在就低头看好你脚下的路。” 尽管徐璈没什么好奇的积极性,但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桑枝夏抓起他的大手摊开手掌,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扶贫。 尽管这两个字用在此处有些牵强,但桑枝夏想想还是没忍住笑弯了眼:“先富带动后富嘛,再多银子咱家也不可能一次全都赚完,倒不如让大家伙儿的日子都稍微好过些。” 不是圣人心慈,是因为力所能及。 说到底没有门路法子的人出力气,她用学过的东西辟出一条可行的路子,互利互惠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 徐璈低头看着毫无痕迹的掌心,舌尖咂摸过桑枝夏一笔一划落出的两个字,眸子深处涌出无声的悸动,声调莫名沙哑:“枝枝原来还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志向?” “天下太大,方寸之土庇护不下。” 桑枝夏竖起食指点了点徐璈的鼻尖,笑道:“但是可以先吃饱自家,再吃饱大家。” “寻常百姓理想不崇高,志向不远大,能冬衣暖春不寒,一日入门有三餐,这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但是这么难的目标,稍微踮一踮脚或许是能伸手够到的。 桑枝夏说完难得有些赫然,眨眨眼看着徐璈:“你会觉得我在托大么?” “或者是异想天开?” 毕竟让百姓吃饱穿暖,好像不是她这样的小人物该操心的事儿,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太自以为是了? 徐璈目光定定地看着桑枝夏发红的耳根,默了片刻抬手轻轻一捏,哑声道:“不,如此很好。” “我……” “哎呦,我可算是找着你们了!” 马车匆匆停下,车上早早掀开了车帘的徐二婶满脸心急,不等车停稳就喊:“夏夏啊!” “你跟着徐璈在这儿又是买山又是看茶的,你是不是把二婶忘在家了?” “出门就把二婶的事儿忘了,你们两口子自己合计这事儿合适吗?” “啊!你们说这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