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借口不舒服在屋里没出来,徐璈做好了两个小菜端着就要走。 江遇白抻着两条长腿往路中间挡:“你那清汤寡水的怎么吃?” “我特意带了老家的特产给嫂夫人熬汤,等等一起端过去呗,也让嫂夫人尝尝我的手艺?” 徐璈脚下微顿,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遇白笑嘻嘻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江遇白,别打她的主意。” “你误会了,我就是……”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图。” 徐璈打断江遇白的话,话声冰冷:“别把你的心思动到她的身上。” “她若是被你牵扯出了什么麻烦,哪怕只是掉了一根头发,我当年能把你摁在地上揍,现在就能拧断你的头。” 江遇白哭笑不得地抬手掩面,调侃道:“我听闻西北的粮种收获颇丰,全是嫂夫人的功德,对嫂夫人只有敬重,并无他意。” “你最好是没有。” 徐璈无视江遇白的挽留抬脚就走,江遇白捂着被牵扯疼了的肩膀,笑得十分唏嘘:“看看,我就说这货是个犟种,没说错吧?” 一直藏在暗处的黑衣男子现身,落在江遇白的身后看清他肩上渗出的血色,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少爷,徐璈给脸不要脸,您何必……” “徐璈也是你叫的?” 江遇白眼底浮出一缕冷色,不以为意地搓了搓指腹的鲜血,不紧不慢地说:“徐家老爷子曾于我父王有半师之恩,惠王府遭难时,嘉兴侯和老爷子也曾为了我父王奔走。” “徐家哪怕是没落了,他也是徐家的少主,这人一身的傲骨,是你能磋磨的?” 黑衣男子自知失言,当即跪了下去:“属下失言冒犯,少爷恕罪。” 江遇白掸了掸指尖没多言,听着灶上汤盅咕嘟咕嘟地冒了一会儿泡泡,戏谑道:“来之前我只当徐璈对妻子情深义重的话是传言,不成想竟是真的。” “你们别打歪的心思,徐璈可不吃硬来这一套。” 陈年河和徐璈联手遮掩之下,西北的荒地变粮仓一事被隐藏得极好,就连江遇白得知时都觉得不可置信。 世人皆知西北荒芜,谁敢想这荒芜了千百年的冰雪之地,竟然也有迸发出生机,废土变宝的可能? 知道西北荒地的变化与桑枝夏有关后,江遇白就更觉得意外了。 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也有这么一番了不得的大本事? 在见到徐璈前,江遇白麾下的幕僚甚至提过一个主意:可以暗中把徐家老少全都请到岭南去,直到徐家愿意交出粮种。 可这个说法一提出来,当场就被江遇白否决了。 徐璈可不是能被磋磨软骨头的性子。 更何况徐家还有个历经无数风浪的老爷子。 徐家的人可没那么好拿捏。 江遇白垂眸敛去眼中思绪,站起来说:“西北的粮我要定了,只是也没那么急。” “不急,慢慢来。” 江遇白作势要走,刚走出去几步猝然回头,指了指灶上加了紫参的鸽子汤,说:“那一锅可都是好东西,别浪费了,一会儿熬好了给我嫂夫人送过去。” 黑衣男子为难道:“少爷,经咱们的手碰过的东西,徐家少夫人大约也是不会碰的。” “不吃怎么了?” 江遇白不以为意地说:“一次不吃就多送几次,反正我的心意是送到了的,你说呢?” 徐家如今势弱,落在泥里的也是一堆难啃的硬骨头。 惠王远在岭南,蛰伏起势之时,也不可过于张扬强硬。 江遇白想想觉得挺好,耸肩道:“好女怕郎缠,这是亘古不变的老理儿。” “徐璈现在烦不烦我不知道,时隔多年故人重逢,我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烦。” 徐璈现在不是不应么? 那就死缠。 他就不信了,徐璈能忍得住。 半个时辰后,桑枝夏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一盏热汤,面带愁色。 “你跟那位是怎么说的?” 不是说好了婉拒的么? 怎么还送起汤来了? 徐璈显然一时也看不透江遇白的路数,愣了下说:“我婉拒了。” “江遇白可能没听懂人话。” 桑枝夏被他话中的烦躁逗乐,无奈道:“瞧这位的架势,不像是打算就此收手的样子。” 平心而论,但凡是换个人来想要求粮种和增产的诀窍,桑枝夏或许都会考虑考虑。 可问题是:江遇白拿了这么多粮是去养叛军的,人家打了旗帜明晃晃的准备造反。 嘉兴侯被诬陷一个通敌叛国之罪,徐家几代人积攒下的劳苦功高抵了罪过,最后也换来了全家流放西北的下场。 要是跟造反牵扯上了干系,桑枝夏当真是不太敢想自己的脑袋跟着滚地是什么画面。 桑枝夏表示:自己其实还是想活,也没那么急着寻死。 徐璈视线从汤盅上冰冷滑过,闭上眼说:“咱们在这里暂时住上几日,等寻到合适的机会了,我先送你走。” 江遇白既然是能准确地拦在了半道,还很清楚粮种之事跟桑枝夏有关,证明他在西北的钉子已经深到了难以预测的程度。 徐璈不敢冒险。 桑枝夏虽是不放心,可想想也只能点头。 桑枝夏难掩怅然地看着徐璈:“我悄悄地走了,那位会找你的麻烦吗?” “我怕过他?” 徐璈不屑地呵了一声,冷冷道:“你只管走在前头,等我把尾巴甩掉了就来找你。” 如此情形下,这的确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桑枝夏伸手抚平徐璈眉间的褶皱,低声说:“别急,会有办法的。” 牛不吃草,江遇白还能强摁头不成? 徐璈握住桑枝夏的手露出个笑,挥手灭了桌上的烛说:“先歇下吧,明日再说。” 徐璈只说暂住几日,可以住就是十日开外。 这十来日里,桑枝夏尽量在屋里闭门不出,对外也一概声称自己是不舒服,没给江遇白任何偶遇跟自己套近乎的机会。 江遇白也是一点儿都不急。 每日除了日常去灶台边跟亲自做饭的徐璈偶遇,剩下的就是把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各种特产,换着花样的往桑枝夏的桌上送。 今日紫参昨日鹿茸,血燕拿锅炖了,用装面的大碗装得满满当当,不要钱的似的送出了流水席的架势。 哪怕每日都是原封不动地被送了出去,也一点儿不见气馁,隔日送得更加起劲儿。 眼看着宋六和灵初每日捡破烂,被滋补得脸上白里透红还圆了一圈,这日夜半徐璈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桑枝夏闭着眼任由灵初在自己的脸上摆弄,抓着徐璈的手说:“是今晚?” 徐璈指尖滑动在桑枝夏的掌心写了几个字,低声说:“枝枝,我都安排好了。” “去这里等我,最迟五日我就来跟你汇合。” 桑枝夏的睫毛颤了颤,嗯了一声勾住了徐璈的指尖:“万事小心。” 徐璈看着勾住自己的手,微不可闻地笑了。 “好,我知道。” 安安静静了许多日的客栈门板嘎吱起了声响。 碍于桑枝夏住在二楼,江遇白为了避嫌住在了楼下。 江遇白得了消息缓缓坐了起来,眼神玩味:“可算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