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边刚显出一丝模糊的光亮。 桑枝夏收拾好了缓步下楼,正在跟陈秀说话的白子清听见动静,转头而笑:“长姐,可是能出发了?” 桑枝夏接过灵初递过来的披风戴好,笑着说:“都筹备好了。” “只是施粥那边的人多话也杂,你跟着我去可要做好被聒噪耳朵的准备。” 白子清满脸的不在意,摆摆手说:“难得的机会,我就当是随姐姐去长见识了拓眼界了。” “陈大人,你说呢?” 突然被叫到的陈秀注意到桑枝夏眼中的玩味,干巴巴地挤出个笑不住点头:“是是是,施救助人的好事儿,那自然是怎么做都不会错的。” 白子清满意点头,突然想起来似的说:“既是要去人多的地方,咱们拢共就带这么几个人只怕是不妥当。” “陈大人,你既说了是留守在此护一方清宁,那不如就多带些人跟我们一起去吧,长姐意下如何?” 今日的客栈是要有大动静的,留在这边的人越少越好。 桑枝夏眸中笑意闪过,下楼的同时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有劳陈大人了,只不过……” “陈大人若是带人跟着我们去了城外,不会耽误大人的正事儿吧?” “不会不会。” 陈秀深知自己此时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只要能哄得眼前这两个活神不挑刺,那就比什么都强。 而且亲自跟着去了,也能确保不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差错,陈秀求之不得。 陈秀想也不想就说:“我这就去调人,还请二位挪步往外稍候片刻,最多一盏茶的时间便可出发!” 临时拉起来的队伍浩浩荡荡,在客栈门前聚集齐了就准备出发。 桑枝夏随意扫了一眼,笑色唏嘘:“我记得进城那日有人受不住累晕死了,那几人怎么样了?不会真累死了吧?” 陈秀忙得脚后跟砸后脑勺心力交瘁,压根就没空顾及到几个小喽啰的死活。 可听到这话还是不假思索地说:“劳您费神挂念,那都是些命贱的骡,回去歇歇就都好了。” 桑枝夏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没应声,只是注意到人群中某人指尖坠着的一缕红绳,眼睫垂下时笑意渐深。 动作倒是挺快。 十里粥棚的大名早就宣扬了出去,每日没等到时候就早早排起了大长队,不拘老少男女人人的手中都端着碗,满眼急切。 有人看到长长的马队过来,虽是有些无措的惊慌,可碍于实在饿得慌,也都纷纷转头装作了没看见。 陈秀下意识的想叫人去把前头的人都驱散开,谁知桑枝夏淡淡地说:“施粥为的济民,把人都撵开了,这么多人熬更打夜煮熟的粥米,陈大人是打算自己一人吃光舔净?” 陈秀闻声满脸尴尬,呵呵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人多力气大就去边上帮着舀粥,见不得此情此景就自行去找个地方喝茶,何必上赶着捣乱?” 桑枝夏脱口就往陈秀的脑袋上扣了个黑帽,无视陈秀眼中的焦灼翻身下马。 陈秀本能的朝着白子清看过去,想央着白子清帮自己说几句缓和的好话。 谁知白子清见了神色微妙,口吻也带着莫名的古怪:“陈大人今日辛苦,不如就去边上歇着吧。” “等回头见了总督大人,我会另再帮你美言的。” 陈秀一听这话心知不妙,一咬牙没敢真的去歇着,反而是大手一招张罗着喊:“都别闲着!” “赶紧去帮着分粥排队!另外再腾出几个人来,把那边的棚子和桌椅搭一搭!赶紧的别磨蹭了!” “后头的都好生排着!不许往前挤了!” “排队!都给我把队排好了!” 桑枝夏本来还想着来都来了,索性去前头掌一掌勺,自己寻点儿事做打发时间,也免得今日白跑一趟。 谁知陈秀被她刺激热了脑子,自己吆喝着在人群中来回打转,忙得活像是花丛中的勤勉的小蜜蜂,一刻都没闲着。 桑枝夏对此乐见其成。 正事儿有人张罗了,桑枝夏乐得偷闲,在陈秀吩咐人收拾出的凉棚里坐下,还把指尖坠了红绳的人叫来给了个小板凳坐着,专职沏茶剥松子。 四周守着的是桑枝夏和白子清自带的随从,再往外全是吵嚷的喧嚣,此处倒是独留了一方可以说话的清净地方。 头顶灼人的烈日被凉棚遮挡,木板搭成的简陋小桌上,桑枝夏悠哉哉地翻开带来的账册,手边是一碟剥得完整干净的松子。 白子清要笑不笑地看着低头剥松子的人,以手掩嘴咳了几声:“这松子瞧着不错,我也尝尝。” “你这就会吃了?” 剥松子的人手上动作行云流水,脱口而出的全是以下犯上:“敢抓现在就撅了你手指头。” 白子清吸气咂舌:“你要不看看自己坐在哪儿跟我说的这话?” “你顶着这张脸,配得上这副吞天的语气?” 易容后面目全非的徐璈幽幽抬头,看白子清的眼神宛如是在看个提溜着灯笼进茅厕的傻子:“嫌命长你可以直说,我成全你。” 徐璈说完自然而然的拿起了另外一个小碟子,徒手就开始捏核桃,完整的核桃仁都放在小碟子里堆着,碎的扔进自己嘴里。 白子清伸出去的手颗粒无收,想了想后果默默往回撤,落在徐璈头顶的眼神带着揶揄:“两年没见,倒是修炼出了不小的本事。” “就靠着这点儿能耐争宠呢?没点儿别的出息了?” 徐璈神色自若,话声中隐隐透着一股骄傲:“只可惜,你倒是也想有。” 白子清满肚子的嘲讽悉数卡住,再一看徐璈眼角眉梢溢出的得意,撑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儿:“都说百炼钢成绕指柔,今日见了方知传闻属真。” “不过你跟着来了这里剥松子,就不担心别处出了差错?” 筹谋数日前后折腾了一大圈,重点就在等今日这一哆嗦。 不盯着真的可以? 徐璈懒懒地吹掉指尖的松子皮,在不断掀起沸腾的人潮声中轻飘飘地说:“人家说了,不必我掺和,我去讨这份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