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上通知列车即将到站,高铁开始减速驶向站台,林以然收起电脑装进自己的大背包里,站起来准备下车。 端午节假期的高铁座位几乎是满的,站台上人来人往,有男人下了车就连忙点根烟抽上,不管周围是否有人,一大口吸得满足的烟照着人脸上吐。林以然拉了拉口罩,在站台上快步走着,又因为人多而走不了太快。 邱行的电话打过来,林以然接通,邱行问:“到了?” “下车了,还没出站。”林以然说。 邱行说:“广场等你。” 林以然有些惊讶地问:“你来了吗?” “嗯,”邱行说,“别去地下。” 林以然那晚的短信邱行虽然没回,可后来林以然发过去的车票订单截图,邱行也并没有再拒绝。 之后的这几天他们没联系,这会儿邱行突然打电话说他来了。林以然挂了电话后在原地站了几秒,脸掩在口罩后面,可露出来的眼睛里明显染上了笑意。她背着包更快速地离开站台。 林以然从出站口一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邱行。 邱行站在广场上,穿着件短袖t恤,牛仔裤,帆布鞋,站在那儿表情淡漠地不看任何人,看着像个装酷的学生。 好英俊的邱行,林以然心想。 林以然走过去直接挽上邱行的胳膊,邱行看她,她就仰着脸看邱行,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 邱行没有抽回胳膊,只是另外一只手接过了她的包。 “这么沉。”邱行用手拎着。 “里面有电脑,一套衣服,还有擦脸的。”林以然说话时语调微微上扬,是有些快乐的语气。 邱行扫她一眼,说她:“不嫌麻烦。” “不麻烦。”林以然又笑笑,挽着邱行的胳膊随他去车上。 邱行开着厂里的车来接她,一上车林以然就摘了口罩,深吸了口气。 “怎么了?”邱行问。 “好多抽烟的,好呛人。”林以然把口罩卷起来,揣进兜里,揉了揉鼻子说,“现在闻到烟味特别不舒服。” “火车站抽烟的多。”邱行打了火,把车开出停车场。 林以然没想到邱行会来接她,因为邱行在这几天里并没有和她说话,但邱行还是早早来了。 至于林以然为什么知道邱行很早就来了,因为出停车场的时候收费口显示已经入场了四十六分钟。 看到屏幕时林以然侧头看向车窗,轻轻笑了下。 邱行问她:“笑什么?” 林以然摇了摇头,没有转回来,只说:“没什么。” 邱行现在住在修车厂,厂里有片宿舍,给几个家不在本地的工人住。邱行的房间不和他们在一起,在院里的另一个方向,跟办公区连在一起。 林以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之前放假她也来过。 邱行带着她回到厂里,把她的包放到房间,和她说:“你要累了就躺会儿,我有点事,办完带你吃饭去。” “好的,不用出去吃,我们在这吃就行。”林以然说,“你忙你的。” “行。”邱行又说,“闷了你就随便转转。” “好。”林以然又弯着眼睛笑笑,和他说,“你不用管我啦。” 刚从火车上下来,林以然确实想洗个澡。她把邱行的房间和浴室都反锁了,迅速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直接把刚换下来的一身洗了。 都收拾完后,林以然没有自己出去,而是在房间里把在车上没写完的稿子继续写完了。 邱行回来时她刚写完保存上,邱行拿了瓶水给她。 “吃饭去。”邱行说。 “好的。”林以然站起来,跟着邱行一起去餐厅。 林以然来邱行这没有穿裙子,怕不方便。她穿了件吊带背心,外罩一件灰色衬衫,下面是一条修身的浅色薄牛仔裤。刚才洗澡把头发高高地扎起来,穿得虽然随意,却反而把窈窕身型勾勒得更加明显,腿又直又长。 邱行带着她去吃饭,一屋子工人纷纷打招呼,林以然笑着和他们摆摆手,小张他们几个年纪小的笑嘻嘻地喊:“嫂子好!” 林以然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之前也都这么喊,也算习惯了。 餐厅吃饭本来是两大桌围着吃,邱行去厨房找了他的饭盒,是有时他不在厨房给他留饭用的。他给林以然盛了点饭,又挑菜盛了点,端着回到餐桌边,拉开把椅子,跟林以然说:“坐这。” 林以然跟一桌穿着工服满身机油的工人坐在一起,这画面看起来颇有些格格不入,可林以然倒融入得很自然。 郭师傅见她来了,特意又起火给她开了个小灶,做了个糖醋荷包蛋。 林以然笑着道谢,邱行给她和自己夹了一个,剩下几个让小张他们几个手快的分了。 “嫂子来了才给做荷包蛋,平时都不给我们做!”小张控诉说,“我都说好久了想吃!” 郭师傅不和他们一起吃饭,得看着给他们添菜添饭,一般都是他们吃完了自己消停吃。这会儿郭师傅正站在旁边,闻言往小张后脑勺上敲了一把,说他:“人家小姑娘才吃糖醋口儿,你个大小伙子,你吃什么吃。” “谁说大小伙子不吃糖醋口儿了!我从小就爱吃!”小张喊道。 “就不给你做。”郭师傅逗他。 “嫂子你多在这儿待几天,我好蹭你菜。”小张嘿嘿笑着,和她说。 林以然笑着点头,吃着自己的饭盒。 邱行饭盛的饭多了点,林以然吃到后来明显吃得很慢。 “吃不下了?”邱行问她。 林以然先是点了下头,要说自己还能努努力。 不等她说话,邱行直接把她饭盒拿走了,几口吃完,拿了俩橘子站起来说:“走。” 林以然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忙跟着邱行走了。 在这里的时候,邱行修车林以然就在他旁边坐着,邱行出去也会叫上她,哪怕只是出去取个东西,也会让林以然跟着他的车。 这让林以然想起当时和邱行在货车上的时间,她也是这样前前后后地跟着邱行。邱行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让她在自己视线之内。 这让林以然的心变得更加柔软,那段记忆在林以然心里就像一团在日光下晒了很久的棉花,尽管有些旧了,可它松软温柔。 “扳子给我。”邱行躺在车底,朝林以然伸手。 “几号的?”林以然捡起一把问,“这个?” “不是它,十二号。”邱行说。 林以然低头找了找,换了一把给他。 邱行上午接她时那身衣服已经换下去了,换了套脏脏的工服。 林以然也不嫌他脏,邱行躺在车底修车,林以然就蹲在旁边陪着,拄着胳膊看他。 她眼前是这个脏兮兮的邱行,脑子里是周可可口中那个风光肆意的邱行。 她自己也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人,她早就接受了这一切,并且接受得相对平静,以一个认命的姿态。 可偶尔她也疑惑,为什么是他们? 邱行一夕之间失去他拥有的一切,为什么?他当时只是一个正在发光的普通男生。 这些念头直接导致林以然这一整天看着邱行的视线里,除了专注以外还有些其他情绪。 邱行发现林以然又那样在看着他,扬了下眉心。 林以然的眼神向来温热而柔软,可今天除此之外,邱行总觉得她还有点……心疼巴巴的意思。 邱行和她对视一眼,转头接着干活去了。 夜晚。 邱行房间。 工人回家的回家,睡觉的睡觉,院子里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细碎声响。邱行房间留了盏昏暗的床头台灯,折叠窗帘严严实实地遮着。 邱行洗过澡,身上却不带潮气,反而干燥温热。 他修了一下午车,满身的机油味洗不掉,手上尽管戴了手套,还是透过去一点洗不干净的黑色油污。 林以然却不讨厌这味道,也不讨厌邱行的手。 邱行低头看着她,沉沉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今天怎么一直这么看我?” 林以然并不说,她只是伸出胳膊,环上邱行的脖子,温柔地抱着他。 邱行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呼吸,以及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林以然总是很干净,而邱行总是被她衬得更脏。 邱行微侧侧头,吻了吻她的耳朵。 林以然闭着眼睛,耳后一片皮肤随着邱行的动作起了一片小疙瘩。 他们缱绻而亲密。 而在这种极致亲密中,邱行虽谈不上温柔,可从来不曾伤害她。他们从没在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做过什么,这是邱行守得很死的一条线,一次也没有试图打破。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那个灰色的盒子还是林以然亲自拆的,上面那层塑封她撕了半天,最后被邱行暴.力强拆了。 所以林以然记得清楚,那一盒里他们用了两个,剩下一个。 因此当邱行从一个已经拆开的黑色盒子里拿出一片,他们再次亲吻时,林以然明显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邱行察觉到她的变化,拇指抹了下她嘴唇,低声问她:“想什么?” 林以然沉默了几秒,突然轻推开邱行,拉开床头抽屉。 “干什么呢?”邱行表情里带些茫然,有点蒙。 抽屉里没有上次的灰色盒子,只有几盒黑色的,其中有一盒打开的。林以然咬着嘴唇,拿起那盒打开的,里面还有一片。算上邱行刚拿出去的,也就是这盒已经用过一片了。 林以然攥着那盒子,翻身坐起来。 她穿着吊带背心,头发披开散乱地遮着肩膀,怔怔地瞪着邱行。 邱行彻底蒙了:“怎么了?” 林以然一直咬着嘴唇,邱行皱了下眉,拨开她嘴唇,说:“有话说,别瞪我。” “你……”林以然清了清喉咙,“上次剩下的呢?” “什么?”邱行没明白,“剩什么了?” 林以然晃晃手里盒子,眼睛缓缓红了:“上次打开的不是这个。” “套??”邱行满脸写着问号,费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别装。”林以然眼睛里再没有白天的温软了,难得地变得凶起来。 “我装什么了?”邱行眉心也快拧成结了。 林以然把那盒子扔到邱行手边,鼓着胸腔,和他说:“上次剩下的那片是灰色的。” 林以然盯着邱行,直接问:“你跟谁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