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是她的孩子,顾南挽先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蛋是戚无宴孵的,自他们出生以来,也几乎都是戚无宴在照顾他们。 她似是天生感情便比其他人更淡薄一些。 小肥啾似是得了乐趣,他探出小脑袋,轻轻撞了撞她的指尖,而后啾啾一声,身形不稳地扑在了她的掌心,径直摊成了一张啾饼,他看着面色苍白的顾南挽,小心翼翼地趴在了她的掌心,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脑袋上的呆毛随之动了动,一双豆豆眼湿漉漉的。 顾南挽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她将那蛋放在了枕头内侧,避免被他不小心碰到地下去,小肥啾在她的掌心滚了两圈,滚着滚着,他便摊着肚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南挽忍不住有些羡慕他这个入睡速度,她闭上眼睛,试图放空心神,想着靠睡觉来减轻疼痛,耳边只余小肥啾低低的呼吸声,她的思绪难得地放空。 待她再度醒来之时,只见傅罗衣正坐在她的床前,他的手落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他的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一群老凤凰正神情紧张地立于他的身后,急的嘴上都冒了几个泡,一见她醒来,金凤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前两日,顾南挽被那怪鸟当着他的面吞入腹中,那一刻,他的大脑中都空白了一瞬,他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他们找了那么久的小肥啾,就那样在他面前没了…… 顾南挽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而后看到了立于人群后的戚无宴,二人的目光有片刻的相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须臾,傅罗衣收回了指尖,“这段时间吃好喝好吧……”他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顾南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戚无宴更是猛地拽住了傅罗衣的衣领,傅罗衣还没站稳便被他猛地提了起来,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他,眸底似是猝了寒冰,“你说什么。” 那群老凤凰亦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只听一声脆响,黑凤手中的汤碗应声落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傅罗衣,瞳孔一缩。 金凤张了张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眶里便已包了两泡泪,“她还那么年轻!她怎么可能?!!” 先前他爹大限将至的时候,那大夫便是让他爹多吃点好的…… 他后来在修仙界游荡了那么久,便听人说,人快没了的时候,大夫便会让他们多吃点好的,就连那些十恶不赦的囚犯,也会有顿丰盛的断头饭。 几只老凤凰亦是瞬间逼近,虎视眈眈地看向傅罗衣,面对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傅罗衣亦是被吓了一跳,料想这些人定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干巴巴道,“我是说她最近流血太多,有点贫血,身子还虚弱,让她多吃点好的补补,你们在想什么……”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傅罗衣的衣服。 金凤更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你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啊?有病!”他差点以为顾南挽真的没救了…… 顾南挽亦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经过方才的声响,小肥啾亦是睁开了眼睛,此刻正趴在她的肚子上打了个哈欠,一对小翅膀捂住了眼睛,满脸的不乐意。 傅罗衣理了理胸前的衣服,他提起一旁的药箱,有些纳闷,“短短半日,怎么感觉你这毒更严重了些。”当初他给顾南挽诊治了许多次,她体内的毒极为稳定,大有这辈子都不会毒发的迹象,现在却突然间频繁爆发。 别说几位长老取药还未回来,就算他们回来了,那灵药现在也未必有用。 “你现在这毒我能先给你封住一段时日,只是这吃点苦是难免的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傅罗衣只做没察觉到他们的异样,他提起药箱走出了房间,临出门前,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叮嘱道,“记得多休息。” 待傅罗衣走后,顾南挽受那汤药影响,便又沉沉地睡去,群老凤凰见状,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她这几日总有些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间,似是有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她的眉眼之间,顾南挽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眸,此刻,那双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温柔。 “吵醒你了吗?”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只是疼醒了。 “很疼吧。”黑凤擦去了他额头上的冷汗,尽量放柔了声音,他的话音微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半晌,他低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怎样。” 哪怕在其他人眼中,他们都是上千岁的老凤凰,可他们现在留下的几乎都是凤凰一族最年轻的一批,在这之前,他们几乎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小肥啾。 他性子冷,不爱讲话,连同族的那些凤凰几乎都没讲过几句话,更别提照顾小孩儿了,他今日与那群老凤凰打了一架,方才得到了照顾顾南挽与小肥啾的机会。 他来之前,还特地去那些人类居住的地方,偷偷看那些人是如何照顾幼崽的,一翻看下来,发现大抵便是讲故事和各种礼物,礼物他已经送了好多,全部给顾南挽装在了小布兜里。 除了他一身漂亮的羽毛,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黑凤便特地飞去那些铺子里,买了广受好评的戏折子。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便见黑凤从一旁拿出玉简,他随意地翻了翻,而后缓缓地读了起来。 只听了两句,顾南挽便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他讲的却是一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甚至,还是一个书生和好多个女鬼的故事。 小肥啾趴在她的脸颊边,正玩着她的几根发丝玩的起劲。 黑凤忍不住戳了戳小肥啾的肚子,原本乖巧的小肥啾瞬间瞪大了眼睛,奶凶奶凶地对着他啾啾叫了两声,小翅膀拍打着他的指尖,而后笨拙地钻入了顾南挽的怀中。 黑凤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肥啾虽然生的可爱,脾气却实在是大,从不理人,也不让碰。 倒是一见到顾南挽,便乖巧可爱的不行。 顾南挽也没想到,这小肥啾脾气如此之大,她戳了戳小肥啾的肚子,却见那原本趴在她怀中的小肥啾瞬间伸出小翅膀抱住了她的指尖。 黑凤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戏折子之上。 渐渐的,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眼见那内容越来越香艳,甚至配图也逐渐大胆了起来,黑凤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的淡然,他眼疾手快地翻了一下戏折子,而后却发现,这杀千刀的老板卖给他的是不正经的小黄/文…… 他苍白的俊脸瞬间涨的通红,任谁也无法在给小辈读了半天小黄/文后还能保持平静…… 黑凤沉默了片刻,他神色自然地将那戏折子塞入了袖中,“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事,你先休息,等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走出了房间。 他今天一定要去拆了那个破铺子! 顾南挽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别说,他这反应可比那个故事有趣多了。 顾南挽受那奇毒影响,几乎一直都是昏昏欲睡的,她没醒多久,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后又被那剧烈的疼痛惊醒,小肥啾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舒服,一直乖乖地贴在了他的身侧,不吵也不闹。 房内一片寂静,不知何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内,他的一身黑衣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一体。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顾南挽眉眼紧闭,以往红润的唇失去了血色,她疼的闷哼了一声,猛地咬住了唇角,苍白的唇角染上了一点殷红的血色。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角,他伸出指尖,抹去了她唇角的血迹。 顾南挽几乎每隔半个时辰便会疼醒一次,不过短短几日,她便被那奇毒折磨地瘦了一圈,一张脸小的可怜。 戚无宴目光晦暗地看着面前之人,眸底暗潮汹涌,半晌,他的身影化作浓郁的黑雾,缓缓地消散在夜色之中。 傅罗衣正熬制着汤药,却察觉到身后袭来了阵阵凉意,他头也不回道,“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将那盖子盖上,转身坐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轻轻地吹着火,只见戚无宴静静地立于杂乱的房间中,他眼睫微垂,神色专注地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药材,黄昏的火光落在他的面上,明明灭灭间,模糊了他面上的冷色,几点烟火落在了他的银发间。 与这杂乱的房间格格不入。 戚无宴却是面无表情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枚玉简,扔给了傅罗衣,傅罗衣接过那玉简,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这几日他几乎是一刻未停地再研究那奇毒,都没合过眼,困了救来碗汤药吊着,简直是身心俱疲。 傅罗衣目光落在了那玉简之上,哈欠打到一半,却是一噎,只见这正是寻欢宗的双/修之术。 他有些迟疑地看向戚无宴,却见他已移开了目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巨树,两只鸟雀正互相依偎着站在树上,傅罗衣将那玉简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你确定?若是真那样做,你现在这个肉身可能也要受到影响,你到时候上哪里再去找个这么合适的肉身去。” 傅罗衣想了想,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赞成,医者父母心,哪怕他嘴上一直期盼着戚无宴倒霉,随时准备看他好戏,可二人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忍不住坐在了他的对面,有些苦口婆心道,“你可以等那些长老回来再说,他们那么多人,哪怕那个灵草没用,以后也早晚会有法子的。” “我总觉得这法子有些不太靠谱,你虽然厉害,可也不是铜头铁骨。” 说到底,他与顾南挽也没什么很深的交情,他会为了顾南挽拼命研究解药,也是因为戚无宴的缘故。 戚无宴却只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两只相依的鸟雀,声色冷淡,“这个功法可行吗。” 傅罗衣微微捏紧了手中的玉简,他皱起了眉头,他一直知晓戚无宴对那顾南挽有点兴趣,他也没当回事,毕竟他打了那么多年光棍,好不容易开了荤,得了其中乐趣,难免是有些在乎的。 可现在,这事态却是有些超出了他的发展。 在他的印象中,戚无宴是凉薄且自私的,他霸道又性子扭曲,冷心冷情惯了,凡事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他当初为了夺舍这具肉身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很难想象,戚无宴会冒着损伤这具肉身的风险去救顾南挽。 傅罗衣将那玉简放到了桌上,他沉思了片刻,有些无奈道,“按道理,这个功法是可行的,这双修法子都大差不差的,不过这有不小的风险……”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面前之人已化作丝丝缕缕的黑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中。 傅罗衣声音一顿,他有些无奈地看向桌上的玉简,却是寻欢宗的双修之法。 寻欢宗的双修之术可采补一方修为,吸走对面的灵力,按理来说,自然也可以将那沉积于灵力中的毒连同灵力一同吸走。 那奇毒虽然毒辣,戚无宴倒不怕那毒,他自己便是个天生天长的毒物,可那肉身却是难说。 傅罗衣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嘛。 第67章他看了那么多蓝皮书,总该是有用的。 烛光摇曳。 小肥啾抱着枚雪白的蛋坐在窗台之上,正眼巴巴地望着树枝上成双成对的鸟雀,须臾,他伸出翅膀指了指树上的鸟,“啾啾!” 那鸟雀被惊醒,瞬间展翅飞向了院外。 小肥啾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而后又不稳地跌坐在了窗台之上,他看着自己的翅膀,歪了歪小脑袋。 顾南挽坐在一旁的软榻之上,托着脸颊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她从桌子上取来一枚灵果,扒了果皮,喂到了小肥啾的嘴边,嫩黄色的小嘴轻轻地啄了一下果肉,他脑袋上的呆毛一翘,立刻抱住了顾南挽的指尖,又啄了两口,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顾南挽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顾南挽又喂他吃了两枚果子,吃饱喝足后,他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在窗台上摊成了一张啾饼。 顾南挽戳了戳他柔软的肚皮,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只见几只鸟雀静静地停留在树上,金凤正端着盆,满院子的接露水。 他看着躺在窗台上的小肥啾,忍不住有些手痒,只可惜这小肥啾性子大的离谱,别说摸了,连碰一下都要给他一翅膀。 金凤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眼巴巴地看着那枚白蛋,只希望到时候这白蛋里的崽崽是个乖乖的…… 那些老凤凰现在正四处为她寻找厉害的医修,只留了金凤在这里保护她,他几乎是形影不离,跟个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后,方才热闹了几日的院子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顾南挽的眼睛闪了闪,她的目光落在了隔壁的小院中,若有所思。 ………… 浓郁的药香随着晚风缓缓地蔓延至整个小院。 傅罗衣连忙将那煮好的汤药倒入碗中,便匆匆地端着那汤药离开了房间,那药罐子还冒着轻微的热气,他也顾不得烫,连扇子都忘在了一边。 他现在不仅要给顾南挽研究解药,还要抽空给小肥啾准备些汤药,顺便还要为戚无宴准备日后需要的汤药,整日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恨不得多长几只手脚出来! 须臾,只听一声微响,紧闭的房门被悄悄推开,一道身影偷偷溜进了院子,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与那还冒着热气的药罐子,忍不住心底发颤,连指尖都隐隐有些颤抖。 她已经观察了几次,每次傅罗衣熬药之后,都要离去一段时间。 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药粉,小心地打量了四周一眼,现在那些老不死的都为顾南挽出去找解药,没人能发现她的……她在心底默默地安慰着自己,那人说了,只要让顾南挽吃下这药粉,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力! 白落雨的面色有些苍白,这还是她第一次害人性命,然而,想到这偌大的华阳城,想到那些珍贵的宝物,想到先前在这里受到的那些委屈以及羞辱……她咬了咬牙,暗暗下了决心,这顾南挽必须得死! 顾南挽一日不死,她便寝食难安! 就是没想到先前两次那般情况,顾南挽都能侥幸活下来,枉费她花了那么大力气将城内的消息给传出去。 那些羞辱与委屈如附骨之蛆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海之中,她甚至不敢看别人投来的目光,再这般下去,她迟早会被逼疯的,她选择接过了那人递来的药粉,她发誓,等顾南挽死后,她掌管了华阳城,她定会好好地待城中的子民,做个极好的城主! 白落雨打开药包,便要将那药粉洒在药罐子中,却察觉到一股凉意自身后袭来,她似是被什么凶兽给盯上了一般,心底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