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国子监外众学子为放榜几家欢喜几家愁时,被历史上的三位名臣视为可怕对手的狄进,其实并没有在家中复习。
就在刚刚,吴景那边传来了调查的最新消息,孙洪的医馆之前在京师还真有些名气,因为常常为富家小儿看病。
历史上北宋有一位名医叫做钱乙,著《小儿药证直诀》,第一次系统地总结了对小儿的辨证施治法,使儿科自此发展成为独立的一门学科,后人视之为儿科的经典著作,把钱乙尊称为“儿科之圣”“幼科之鼻祖”。
这有点像宋慈之于刑侦验尸领域的地位,之前仵作还是大量存在的,只是水平良莠不齐,同样的道理,在钱乙的《小儿药证直诀》之前,并不是说小儿科的病症就没人看了,恰恰相反,这方面的需求极大,仅仅是没有形成系统化的归纳。
主要也是太难了,古代医家称小儿科做哑科,因为小儿自己往往说不清楚,只知道哭泣,又脉微难见,靠脉诊难以辨证,再加上夭折率那么高,很难说到底是医生的医术不够,还是小儿先天体弱,靠医术难以回天……
正因为困难,那么一个好的小儿科大夫,在民间也必然受推崇,日进斗金,过上富裕至极的生活或许办不到,但在京师养活一家子人,还是很正常的。
所以吴景给出了这份孙洪的钱财来源调查后,这条线也基本断了。
“迷案难查啊!”
狄进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无奈。
就目前而言,几条线索都断了。
他最先发现孙洪幼子幼女齐齐夭折,觉得有蹊跷,让狄湘灵从丧葬业入手,确实找到了三年前为孙家办丧事的铺子,确定了孙洪的幼子幼女几乎同时死的,最后也一同下葬。
根据铺子的人回忆,这家大官人出手阔绰,在丧礼上的规制要求极高,但同时也极为悲痛,当场哭得几乎晕厥。
全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线索断了。
至于公孙策提供的线索,和州之地也发生过类似的无首灭门案,且不说路途遥远,一时间无法查证,就算确切无疑,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特征联系,只是单凭死法的相似,并不能作并案处理……
又是一条无法跟进的线索。
狄进摇了摇头,倒也不气馁,回到书桌前,将前任推官袁弘靖的刑名笔录拿出。
对于这位开封府衙的前任判官,狄进倒是进一步向吕安道了解过情况,袁弘靖不是进士出身,而是考的明经科。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句俗语人尽皆知,两科的难度也一目了然,故而世人都以考进士为荣,考明经似乎是那些摆烂人的选择。
毕竟明经科出身的官员,一辈子努力的终点,就是个基层官员,那恰恰是进士的起点,两者于仕途上的发展简直天差地别。
但实际上,狄仁杰就是明经科入仕,因为那时的狄家虽然也出了几任官员,就门第而言,仍是寒门,狄仁杰学识再好恐怕也是考不上进士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明经科。
同样的道理,明经科不代表能力低下,恰恰相反,能考得上明经科的,就证明是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和智慧思考,这些人或许在底层为官,没办法青史留名,为后世熟知,但他们在各自领域上的处事能力,也许也很优秀。
袁弘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的笔录里面,皆是一桩桩普通的案子,却记载得极为细致。
若论格局,自然远不如宋慈的《洗冤集录》,但对于现场侦查的总结,让人颇有所获。
狄进已经看了第二遍,第一遍是纯粹的阅读,第二遍就是将袁弘靖笔录里有用的段落摘录下来,作为援引,再经过一点点修改,顺理成章地构成《洗冤集录》里的篇章。
这個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大部分,如今再抄了两刻钟,笔录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案是天圣元年十月发生的,是一起庸医害人的案子,从时间上看,后面没过多久,灭门案就发生了。
按照袁弘靖边查案边记下笔录的习惯,应该至少记录一些内容。
但或许是因为那起案件太过严重,身为推官忙碌不休,根本挤不出时间来记笔录,亦或是别的原因,反正笔录到十月份戛然而止。
狄进收到笔录的当晚,就检查了一遍,从页面的封订来看,并没有最后几页被撕毁的迹象,当然如果小心一些,将最后几页取下,再重新订成册,也是完全可行的。
当然,如果凶手真的发现了笔录的存在,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烧成灰烬便是,正如那场刑房的大火。
所以狄进并没有觉得会从中收获什么关键线索,但此时写着写着,突然看向这笔录上记载的最后一案,笔缓缓停下:
“外城十里铺铁匠袁大,状告庸医严诚,误诊小儿病状,致使家中幼子病发,老母急怒病倒。”
“庸医严诚……小儿病状……老母急怒病倒……”
狄进目光一动,将笔录收好,起身走出书房,穿过院子,抵达后门。
后门外此时停着一辆马车,车架上有车夫,不是吴景,而是其师弟悟觉。
吴景法号悟净,四位师弟在五台山上的法号皆是悟字辈,是为悟明、悟照、悟觉、悟本,都颇具禅意,但从他们的相貌上完全看不出来清静觉悟之意。
这个悟觉尤其粗犷,长得虎背熊腰,面色黝黑,仅比起雷澄要稍瘦一圈。
此时眼见狄进出来,他立刻跃下,瓮声瓮气地道:“公子,有何吩咐?”
狄进登上马车:“去外城十里铺。”
“驾!”
相比起吴景的驾车技术,这位就比较废马了,从城内颠到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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