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端坐着,脸笑僵了,奈何旁边的夫人一个比一个热情,想脱身都找不到好的借口。她喝了口茶,解解渴。快七月的天,坐在屋内就算不做什么,也出了一层薄汗,黏在轻薄的衣裳上,有些难受。 她微微动了下身子,眼睛再一次朝江瑶瑶看去,算起来,他们许久没见了,这次回京城,听说她成亲怀孕了,玉熙是惊讶的,恍如隔世,瞬间觉得时间过得快。 不知不觉,大半年过去了。 旁边说着什么,她没听清,约莫是恭喜和他傅安年重归于好,说两人天造地设的一堆之类的话。玉熙听腻了,笑着敷衍过去,最后实在受不了,于是说道“屋内闷热,不如各位夫人出去透透气。” 今日徐府宾客众多,不是看淑妃的面子,就是徐将军的面子,当然,知晓傅安年和长公主要来,各府也是蠢蠢欲动,纷纷来瞧个究竟。尤其是最近长公主闭门不见,这会终于出门了,他们自然要来凑热闹。 别看公主没和傅大人没说一句话,但从两人对视的眼神中,众人已经看出两人间的情意,那是眼中只有彼此的坚定。 各位夫人笑容满面,一听公主这话,立马起身,低低头,陆续走出去。 热闹的大厅顷刻间空荡安静,空气也清新许多,少了脂粉味。 玉熙深呼吸,抬手抹了额头的汗,把剩下的茶水喝完,总算舒服了。她一抬眼,瞧见角落的江瑶瑶没出去,一个劲的盯着她看。 玉熙了然,江瑶瑶想必是想和她叙叙旧吧,距离上次见面,过去好几个月了。 她起身,整理仪容,走到江瑶瑶身边,笑道“好久不见。” 不知怎的,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往她腹部看,大概是想起听到的那些传闻了。 “见过公主。” 江瑶瑶膝弯了下,说话轻柔,但玉熙觉得她的眼中缺了什么,她仔细端详,恍然明白,是希望。 玉熙应了声,没再开口的意思,两人不过点头之交,没什么好说的,今日遇见也是巧合。她抬脚想走,不料江瑶瑶忽然开口“我想和公主走走,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外边五成群的人凑在一起,时不时朝她看,玉熙不好佛了她面子,便笑着同意。 徐府够大,景致也不错,两人走在一起,惹来许多人观看。她们走得慢,渐渐地远离人群,去了人极少的偏院。 “还没恭喜方夫人,成亲之时我不在京,没赶上你大喜的日子,可别见怪。” 江瑶瑶面无喜色,眼注视前方,道“不敢,我的亲事早就定下,早晚是要成亲的。” 玉熙侧头睨了她一眼,想起德顺的话来,说是江瑶瑶和方亭生酒后乱性,有了夫妻之实,又珠胎暗结,这才火急火燎的成亲。 因为这事,把信安侯和侯夫人气坏了,要不是看在傅家的面子上,只怕要退了这门亲事。 这些都是听说,玉熙也懒得去打听,左右是别人的事,跟她无关。可转念一想,江瑶瑶之前喜欢傅安年,现在却嫁给了别人,不知作何感想 玉熙深深地瞅了她一眼,眼睫轻颤,快速收回目光,“改日送份厚礼给你。” 江瑶瑶笑容一僵,接着道谢,现在的她,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眉眼间尽是忧愁。 两人走了半刻,在小道上停下,赏了会花。 江瑶瑶垂着眼,斟酌半刻说道“恭喜公主,如愿以偿。” 今日恭喜的话听得太多,大多数听着没感觉,但是江瑶瑶这一句,却极其刺耳。 什么叫她如愿以偿暗示什么呢 玉熙皮笑肉不笑,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是我如愿以偿而不是傅安年呢” 言罢,江瑶瑶肉眼可见的慌张了一下,她很快镇定下来,笑着解释“本意想恭喜你们的,没想到公主误会了。” 要是搁以前,玉熙不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她明白了。可是她这点小心思,玉熙没放在眼里,他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她管。 “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免得徐夫人来找。” 玉熙转身往回走,走前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眼,笑眯眯的嘱咐她“方夫人也快回去,小心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问题,信安侯和夫人可是会心疼的。” 江瑶瑶笑意敛起,注视她的背影扯出凄凉的笑来,他们终究是走到一起了。纵然分开过,可缘分没尽。 而她,再也没机会了。 罢了罢了,她认命。 玉熙气呼呼的拎着裙摆走了会,瞧见前边有人才把裙摆放下,端着公子架子,保持优雅。 她回头看了眼,暗想,难怪信安侯和夫人会生气,换成是她也生气,本来好好的一桩婚事,如今成了丑闻,换谁都不乐意。 玉熙嘁了声,昂起下颌继续往前走,路过后园时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原来是傅安年他们。他大概也和自己一样,收获了不少祝福。 她站在原地看了会,瞧见了林学安和赵云洲也在,林学安左右逢源,真适合当官呀。一会和傅安年说两句,一会又和赵云洲聊几句,倒是两个都不得罪。 玉熙也是佩服他,夹在中间,居然能处理好关系。 她啧啧两声,收回眼,没再继续看,走着走着,忽然后脑勺一痛,被什么东西砸到了。玉熙捂着后脑勺低头看,是一个石子。 “哎呀。” “公主,您没事吧” 德顺和冬玲脸色大变,慌忙查看她的脑袋,还好没见血,也没有包,两人稍稍放心,但怒气不减。 “谁呀竟敢对公主不敬。” 德顺叉着腰看了圈,响亮的声音周围都听得见,接着,便看见一个小男孩从树后冒出来,手里拿着弹弓,知道自己犯错了,惊慌的望着他们。 “是你啊。” 德顺把人带到她跟前,问他“谁家孩子” 男孩不说话,大概被吓坏了。 玉熙揉着后脑勺,方才眼前晕了一下,这会好些了,她盯着那孩子,抬抬手,对德顺说道“算了,不是故意的。” 今天宾客多,就是谁家的调皮孩子,她没必要跟一个孩子计较,但是孩子父母确实要交代两句。 “带他去找父母。” “是。” 德顺拉着男孩手,一直问他父母在哪,但孩子不说话,他们也没办法。 这边动静有点大,傅安年远远望着,和身旁人说两句,就朝她走过来,步子有点急。 她拧着眉,看见傅安年过来,忙对德顺摆摆手,让他赶紧把孩子带走,德顺会意,正想走人,就看见一位大人匆匆而来。 此时,傅安年也走到她身边,关切询问“怎么了”一直揉着后脑,莫不是又头疼了 “没事,小孩皮。” 傅安年瞅了眼,正想说话,就见刑部的王大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公主赎罪,臣教子无方,甘愿领罚。” 玉熙手一抬,让他起来,“罢了,起来吧,把孩子带回去,好好教导。” “是是。”王大人赶忙把孩子带走,生怕玉熙后悔,治他的罪。 傅安年瞅着王大人的身影,略显嘲讽的说道“王大人老来得子,太高兴也能理解。” 看这孩子是妾室所出,宠的太过了,不多加管教,日后怕是会惹出祸端。 “哎,没心情了,想回去。” 前有江瑶瑶,后又被砸到后脑勺,再好的心情也没了。 傅安年凝睇她,低声询问“不如一起回去” 玉熙扫了圈,难以忽视旁人的目光,她往旁边挪了两步,小声说“别靠太近,都看着呢。” “他们都知道,别害羞了。” 玉熙瞪了他一眼,当别人都跟他似的,脸皮厚呀。她没理傅安年,转头对德顺说道“去跟徐大人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是。”德顺眼珠乱转,很是欢喜。 玉熙朝门口去,傅安年则跟在身后,出了徐府的门又跟她上了马车,而他来时的马车,则交给王全了。 她瞅着傅安年,不大高兴,“傅大人,你也不怕旁人说闲话。” “最近听得多了,倒也不在意。” 她在意啊。 玉熙揉着脑袋阖眼,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还是不太舒服,所以说话没什么力气。 傅安年注视她的动作,笑意收敛,隐隐有担忧,“找个大夫来瞧瞧。” 她摆摆手,不想麻烦,找来也是和上次一次,看不出什么。 “算了,我回去休息就好。” 玉熙睁眼,板着脸要他在傅府门口下去,要是被人看见进了她的府,传出去又要闲言碎语了。 “傅大人可真是急性子。” 以后相见的机会多了,就他成天着急,好似日后见不到似的。 傅安年浅笑着不说话,到了家门口自己下去,他望着马车,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最近太累,想多了吗为何这般心神不定 仿佛有事发生。 傅安年捏着太阳穴叹气,想着找个天好的日子,邀她去游湖赏花。 放松心情。 回到府已是午时,玉熙用了膳,便去小憩一会,下午在园中转了圈,脑袋又不疼了。她这才完全放心,晚上食欲好,多吃了点。 深夜,熟睡中的玉熙忽然颦眉嘤咛,好似在梦魇,额头出了薄薄的汗,碎发贴着面颊,有种柔弱的美。 她启着唇,嘴里喃喃着,“傅安年,傅安年” 遥远的声音随着风而来,透过层层纱帐落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鸳鸯喜被铺在床上,映入眼帘,眼前的男人端着酒杯过来。 眸光晦暗,“该喝合衾酒了。” 玉熙一惊,猛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