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季父目前的情绪已逐渐平复,慢慢陷入云苓设置的疑问之中。 她继续下一剂猛药:“现在逼他回来入仕,风险太大,实在不是上上之选。” “再者,伯父的一腔所愿不都是为了季家好?季清云若真是干出一番名堂,不也是季家的名声?” “所以,不仅现在不能逼他,反而还要支持他,对他给予鼓励。若他对国家做出贡献,于伯父而言有利无害。” 季父觉得她所言没毛病,虽然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何从兴师问罪,转而要对季清云嘘寒问暖,不过听起来却有几分道理。 但他还是有些不痛快,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么说来,你还是对我季家有功了?” 云苓从容自如,平心静气地奉承:“您这句夸赞我可受之有愧,季家兴盛与我半点干系都没有,都是伯父您严于律己、整治家风的功劳。” 兴盛无关,自然衰败也无关,她可不想和季家再扯上半点关系,除季清云以外。 她编谎编得都快心力交瘁了,却还不得不耐着性子收尾,心中暗自给季清云添了一笔,早晚要讨回这笔债。 季父在她这边碰了软钉子,最后似乎都忘记追究车票的事情了。 送走人之后,云苓筋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 系统蹦出来,替她操心:“宿主,你这是拖字诀,要是以后他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云苓笑着摇头:“他能揪住我不放的点无非就是车票,但他心里也明白,季清云不想走,就算我把他拖出家门也没用。” “他如今来问责,一是季清云跑了,他想破口大骂都找不到人。留下来的人里,只有我与此事有关,可不就得来找我出气?” “二来,季清云去的地方隶属于国家研究所管辖,他的手伸不了那么远,根本拿捏不住他的好儿子,也压根不可能把人叫回来,这点他心知肚明。” “三则,不过是想借此事把之前两家的龃龉一笔勾销,关系恢复如初,人脉便还能用得上,于他而言也不亏。” 云苓冷哼,哪有那么好事?便宜全让季家占了。 系统听得云里雾里,小声吐槽:“你们人类还真是弯弯绕绕一大堆。” 云苓耳朵尖得很,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无奈应道:“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也不管系统听没听懂,便自觉收拾起茶壶碗盏来,以免被父母看出纰漏。 她收拾完之后,云父云母下午才到了家,拎着只烤鸭和半包炒瓜子。 云益看着炉上烧的热水少了半壶,又发觉自己茶柜里的茶杯和茶叶缸有挪动痕迹,心里有了数,但没问出来。 谢玉真放下东西,也不管那么多,招呼父女俩拎着自家毛巾和香皂去澡堂排队。 其实澡堂会提供一分为四的肥皂和公用毛巾的。但他们家三个医生,格外仔细卫生问题,又都有点洁癖,所以每每都是自带,和别人区分开来。 年前,大部分浴池基本都是人挤人的。 要是平常,一家三口必得先泡上一小时,先泡后搓,待皮肤经过热水浸泡完全舒展,身上的泥灰和死皮就很容易被搓除,最后再打肥皂冲洗。 如果不忙,仨人都能在里面待上半天。 可赶上年节,他们也不能悠闲享受了。 刚进门就换上趿拉板儿,也就是一顺边儿的木头拖鞋,跟打仗似的挤进人潮中,粗暴地把衣服扔进筐里。 外面还有人时不时地进来催着大喊:“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战友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奔着一个革命目标共同奋斗!外面还有很多革命同志们没有洗澡,你们快点洗……” 云苓白嫩的脸蛋被蒸得红彤彤,被旁边床上一老太太自来熟地夸赞:“这姑娘真俊。” 她有些腼腆地捂着脸,朝对方善意一笑。 说实话,她还真不习惯人这么多的澡堂,并非害羞,只是太过拥挤,去哪都不自在。 “妈,我热得受不了了,先出去等你啊!” 谢玉真摆摆手,放她走了。 老太太在旁边捧腹大笑:“嘿,这小姑娘羞得直接颠儿了。” 云苓换衣服时,一冷一热,冻得直打哆嗦,麻溜地穿上外套,才感觉舒服了。 又过了会儿,谢玉真才出来,母女俩方和早已等候多时的云益汇合。 但这还不算完,出来又得去排隔壁理发店的长队,云苓见状立马退缩。 “我就不去了,留长发挺好的。” 但谢玉真这次并未轻而易举地放过她,紧紧拉着她的胳膊,指着她的刘海儿挑剔:“你前额那门帘儿是自己剪的吧?剪得跟狗啃似的,可得好好修修了。” 云苓照着玻璃仔细端详,疑惑:“有吗?我看挺齐的啊?” 云益凑上来打量,“确实是歪的,两边都不对称了。” “啊?” 那她这么多天,一直是以这种发型示人的? 云苓只好认命地排队,对他俩说:“这次我就把前面都剪了,露出额头,还好打理。” 谢玉真无奈:“你的头发你说的算,只要干净整齐,怎样都行。” 所谓新年新气象。 不只是新发型,还要有新衣裳。 睡前,云苓拿出提前买好的新衣服放到床头,安静地枕在枕头上。 倏忽问道:“系统,你们那边会有比较重要的节日吗?” 零零零秒回:“有的,一些传统节日会沿袭古华夏文明的农历,但类似于国庆日就是由联盟里的各个帝国制定。” “那你们有什么庆祝活动吗?” “公民会在新年时互送永生花,信仰者会穿戴好肃穆的集会服饰,就连贫困的人民都会放弃饮用廉价营养液,做一顿丰盛美餐庆祝新年的到来。” 云苓了然:“可能无论是在哪个世界,节日的庆祝意义大多相差无几。” 零零零奇怪:“宿主,你怎么会突然好奇我们的那个世界呢?” “也不是突然好奇,也许是因为我有一颗探索未知的好奇心。” 她不纠结系统的出处,但不代表不好奇高维世界的运作。 系统世界的政治、经济、科技、军事……这些可能只出现在国外科幻小说中的奇思妙想,对她来说无一不是求知的诱惑。 系统的权限不允许告知宿主太多高维世界的信息,所以云苓再问的时候,系统就被静音了。 许久听不到它的回复,云苓恍然大悟。 她不再询问,而是独自沉思。 比系统拥有更高级的管理权限会是谁呢? 对高维世界的人来说,他们可能是小说里的人物,那她是否也会是其中一员呢? 系统每次都会强调苏暖就是小说女主角,可她们明明是生活在同一世界里的。 当小说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难道她第一时间不会怀疑自己其实也是小说人物吗? 云苓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沉睡,直到神思清醒的最后一秒也没有想出答案。 系统终于被释放了出来,引擎紧张地运作。 它决定以后要强制锁定任何有关高维位面的信息,再这么和宿主聊下去,她可能都会无意识地察觉小说和现实的多维空间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