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之下,就在楚牧在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欲要将其递给姜宿之时,许映灵却是咬着牙,再次上前一步,朝着楚牧道:“楚牧师兄,我这里还有一言。” 楚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望着眼前眸光盈雾的少女,略一沉默,还是道:“许映灵师妹,你也算是灵犀山界十七山之中,叫得上名号的命火通玄境天骄,莫要胡搅蛮缠。” 许映灵点了点头,转身望向姜宿,目露复杂之色,神情恳切,道:“姜宿师弟,师尊他寿元将尽,已经无望神照临真,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将自己钻研的神通传承下去。许映灵只有上等的天资根骨,而师尊这神通,却是需要至少绝等的天资根骨才能修行,可是这般生灵,何其难寻?!姜宿师弟,就算你不入我第十七山修行,但你能否做一个第十七山的记名弟子,如此可好么?” 言至最后,其眼眸之中已是有了星星点点的泪花,轻柔的语气之中,更是有了些许哀求之意。 平日里许映灵在山界之中修持,就连自己是第十七山弟子这件事,都有些羞于启齿。 可是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为了自家师尊,却是愿意不再在乎他人的看法,以及那些异样的目光。 “灵儿,罢了,”落魄长老见她如此模样,心下反倒是有些抽疼,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我的寿元还有几十年,或许能够撑到,下一次山界招收弟子之时。” 许映灵只是定定地望着姜宿,等待着眼前黑袍少年的回答。 姜宿沉默片刻,道:“这位师姐,我有一事不明,所谓的绝等天资根骨,这诺大的灵犀山界之中应当并不算少,为何一定要在新弟子之中,挑选传承之人?” 许映灵见事有转机,柔声道:“师尊他平日里便有些固执,脾气亦是古怪,此事说来倒也话长,姜宿师弟,你只需做个十七山的记名弟子,我答应你,十七山的其余之事与你没有半分干系,可好么?” 少女于平台之间亭亭玉立,声音更是婉转动听,一时之间引得四面八方许多生灵皆是心潮荡漾,恨不得自己立刻代替姜宿应声下来,伸袖揽美人入怀。 不过姜宿这里却是清楚,他们如此拳拳热诚,看中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无双天资根骨,其中的原因,有且只有这一条。 至于自己的天生神通,业火。 恐怖至极的妖异命火,幽冥妖火。 还有生而宿慧,妖孽无比的神思悟性。 这些种种,皆是那水镜所检测不到之物。 唯有相对而言,被人所知晓,这无双的天资根骨,才堪堪被那水镜察觉了出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此简单的道理,姜宿自然明白。 天资根骨无双,仅此一条,已经足以得到灵犀山界之中,许多灵物资源的倾斜与加持。 若是再愚蠢无比地,暴露出更多的底牌,并非好事。 至于那块灵犀圣子金令。 想到此处,姜宿心下不禁有些哂然。 往前的每一任灵犀圣子,皆是通神造化境的绝世天骄,以一己之力盖压方圆数万里疆域,在外之时,代表着灵犀山界道统的统摄与威严。 此时自己不过是初修命火通玄,若是贸然使用这块令牌,实力不足以负担其重,弊处远远大于利处。 更何况,那黄粱虽然言之凿凿,不过姜宿这里从始至终,都不曾对其完全信任。 如今仅仅暴露无双的天资根骨,对于姜宿这里而言,已经足够。 引起诸多通神造化境长老前来,更是使得数个山主虽然注意此处,却不至于亲自下场,乃是正好合适之处。 “姜宿师弟,伱考虑的如何了?” 许映灵目光急切,已是全无平日里的淡然优雅。 姜宿眸光颤动,望着眼前这個生的清丽好看的少女,轻笑道:“许映灵师姐,我极为体谅落魄长老寿尽之前,欲要寻个传承之人的焦躁心情,只不过我这里,有几句话相问。” 万众瞩目之下,黑袍少年走到许映灵身侧,声音平静,“落魄长老虽然寿元将近,可是如此行事,是否太过急切?” “若是见着一个绝等天资根骨的生灵,便上赶着去收其为弟子,是否太过自轻?” “许映灵师姐,我方才听闻,你也算是命火通玄境的天骄,为了师尊的心愿委曲求全,宁愿舍了自己的身子,固然诚孝可嘉,可是你连对方的来历、根脚、品行、性格皆是一无所知,只不过是为了对方的天资根骨,便愿意将自己嫁出去,只为了成全师尊之愿,是否太过愚孝?” 此言落罢,诺大的百丈平台之上,已是落针可闻。 姜宿望着许映灵,轻声道:“我选择拒绝做第十七山的记名弟子。” 所有的生灵皆是安静下来,神色各异地望着那白皙清美的黑袍少年。 不过数息之后,他们的目光便落在了落魄长老那里,在落魄长老与许映灵身上来回梭巡,目光古怪。 落魄长老尽管脾气再古怪,性格再怪癖,此时也不禁臊的老脸通红,想到自己方才推搡许映灵的那一幕,更是羞臊难当。 在诸人刀刺般的目光之中,落魄长老怪叫一声,直接拂袖掩面,御风离开了此处。 许映灵用力咬着柔软嫣红的嘴唇,白皙的小脸更是晕红的能够滴出血来,朝着姜宿行了一礼,声音依旧轻柔:“与姜宿师弟相比,倒是我浅薄失礼了。” 此言落罢,少女便抚袖转身,御起法宝,离开了此处测验平台。 “姜宿师弟!” 楚牧大笑上前,将那块第一山的令牌递予姜宿,环视四周,“今日来时,我便有着预感,在四十八座测验平台之中,选了这一座,来做驻扎弟子。不曾想到,果然为我第一山,收拢了一个根骨无双的天骄!” 姜宿取过令牌,面上带着轻笑,道:“谢过楚牧师兄。” 楚牧朝着那几位通神造化境的长老拱了拱手,转身笑道:“姜宿师弟,即刻随我入山!” 有黄袍之人急声开口道:“楚牧师兄,测验还未结束,你若是走了,第一山在这平台之上,便没有驻扎弟子了!” 楚牧袍袖一甩,道:“半柱香之内,我会吩咐他人来此驻扎!” 此言落罢,他便祭出一件飞舟法宝,带着姜宿穿云破雾,冲霄而起,朝着第一山遥遥行去! …… 地牢。 湿冷的晨雾在铁窗缝隙间弥漫进来,携带着丝丝缕缕的晨光,将阴暗的地牢映出了些许灿金的色泽。 腥咸的血腥气味冲入口鼻,凹凸不平的地面之上,遍布着一块一块干涸不久的鲜血。 嗤! 利刃入肉之声极是清晰,刀刃在伤口深处搅动的声音则是浑浊不清,刘昭被捆绑在铁架之上,已是失去了两只手臂、两条腿。 只余了低垂着的血腥头颅,以及微微颤动着的胸膛,代表着他还不曾真正死去。 刀刃伴随着鲜血从胸膛侧边拔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刘昭面前,手指攥着刀刃,一滴滴的血液嘀嘀嗒嗒落在了地面上:“未曾想到,你竟然这般嘴硬。” 刘昭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来,红白相间的面庞之上,露出了极为狰狞的笑意,声音亦是变得嘶哑难听,仿若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你不过是一只……咳……一只边壤之地的通神小妖,居然……咳……居然敢对灵犀山的弟子动手……” 那高大身影抬起头来,大日初晨的金光照在他的面庞之上,映入了他那死寂冰冷的瞳孔。 嗤! 又是一刀! 这一刀插入了刘昭的脸颊,直接捅穿了他的下巴! “呃……啊……” 刘昭神情痛苦至极,却依旧不曾有半点屈服,狰狞笑道:“你便……等……等死罢……” 那高大身形再一次拔出刀刃,声音冷酷冰寒:“这地牢乃是祖传秘地,谁都寻不到这里,我只需一口咬定不曾见过你,没有证据,谁又能奈我何?” 刘昭残破的面上淌着鲜血,喘着粗气,缓缓开口道:“真是天真又愚蠢的人啊!于灵犀山界而言,你就是一只蝼蚁!萤火之光,也敢于皓月争辉么!狮严妖王,我就在这里看着,看着你狮驼子民尽数死绝,看着你全家惨死的那一天……” 狮严妖王露出惨笑,道:“从知晓我女儿死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死了。刘昭,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到底与何人有着瓜葛,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若是一五一十告诉我,我还能给你服下断续丹,让你在这里苟活下去。” “我呸!” 刘昭狠狠啐了一口,尽数吐在了狮严妖王的脸上! “狮严妖王,不曾想到,你这荒野小妖,竟是生的如此狗胆包天!有种你便杀了我!山界之中留有我的弟子令牌,到时候管教你狮驼妖城无数生灵,全境死绝!” 狮严妖王伸出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上的唾沫,目光愈加寒冷。 他大步走出地牢,顿时有身披甲胄的侍卫迎了上来,神情肃杀:“大王!” 狮严妖王催动法宝,将身后的地牢关的死死的,声音之中仿佛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我听闻青鹿妖府的镇府之宝中,藏有两颗定神丹,你即刻带着这些贵重灵物,前去谒见青鹿妖王。到了那里,告诉青鹿妖王,我愿意付出三成狮驼子民、三成狮驼妖城的国境,尽数划归他青鹿妖府疆域之下,交换他的两颗定神丹!” 闻听此言,纵使这侍卫乃是其培养多年的心腹,亦是忍不住目光骇然,心下巨震,下意识地开口道:“大王!这……” 狮严妖王冰冷的目光扫过,侍卫当即回过神来,不敢多言,接过那数件储物法宝,退了下去。 “与庞大的灵犀山界相比,我是蝼蚁,没错……” “可我若是能够攀上那神照临真境,还是蝼蚁么……” 走出秘地,灿目的晨光洒落之下,他的背影不再佝偻,沐浴在大日的金色阳光之中,这一刻,彷佛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