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坐在案几后,还在仔细思考刚才苏观的那番话。
新的布政使迟早会上任的。
这就是朝臣的力量,他们决定布政使的人选,或者向朱元璋举荐,而朱棣插手不了这个人事权。
在未来的几年中,北平布政使和燕王府两者之间的关系如何,朱高炽不得而知。
但是印象中有一条记载,令人值得分析。
朱允炆登基后,关于北平的布政使是换了人选的,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原来的布政使,没有得到朱允炆的信任呢。
准确的说,是辅政大臣的决定。
北平布政使颜钝,要么不是太子一系核心的人员,要么在北平的表现,不受太子一系的信任。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说明此人有拉拢的价值。
“以我对郑佥事的了解,他的为人应是不愿意与王府交面的,可能王府最近的动作有些大,引起了应天府的重视,我怀疑有人来盯着他。”苏观在一旁分析道。
罢官铁之令早已下达,冶铁所大使,从正八品的官员,沦为不入流的杂官,惊了他一身冷汗。
幸亏他离开的早,否则一辈子的前程毁在了冶铁所。
在罢官铁令前后想办法调离冶铁所,形势截然不同,前者操作的好说不定还能升官,后者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跳出泥潭,就算幸运的跳出去,能平调已经是上限。
就跟长史府一样,从正二品的左相,到正五品的左长史,坑了多少有抱负的人。
那时候的藩臣,品级是可以与朝廷正官平调的,在朝堂也有一席之位。
而一省之长的布政使,也是二品。
朱高炽听着苏观的分析,心中想的是对这些中下级官员心理活动的猜测。
王府之所以能拉拢不少北平中下级官员,是因为历史遗留的惯性。
左相取消了,说明朝廷分离了藩王在藩地的行政大权。
但是权力不是一下子消亡的,会有一个惯性。
所以那么朱棣造反的时候,北平有不少中下级官员暗中站队,甚至有官吏把朝廷的消息主动告密给朱棣,为他获得了不少先机。
这种政治形势,放在明中期是官员们无法想象的,到了明后期更是天方夜谭。
权利自上而下,又离不开下面的支持,上下互相需要,当前的政治局面,具有可操作性。
朱棣多年来进退有度,左右拉拢,在北平中下级官员中保持有不小的威信,是他在北平行省施展政治手腕的凭仗。
但是他和官府达成的默契标准线,在朱高炽看来太低了,他需要王府具备更大的权利。
即抗争,又妥协。
如何与新的布政使抗争,又能与之妥协,保持新的默契,朱高炽是摸不准的。
但是根据历史的分析,他有了些许信心。
如果朱允炆登基后,没有调换此人来对付王府,那才说明自己没有机会。
“郑佥事可以拉拢过来吗?”朱高炽试探的问道。
苏观摇了摇头,态度很肯定,没有给人幻想,“郑佥事祖籍应天府,座师同科关系都在朝堂那边,是不可能改变立场的。”
根正苗红啊,朱高炽立马放弃。
“所以他是一定会对付王府?”
“不会。”苏观笑了,小王爷虽然明智,但毕竟没有经历过官场,不懂官员的心思。
“他主要还是想自保,既不愿和王府真的撕破脸,又想要保住在应天府的名声。”
“虽然看上去对王府不满,实际上做事有分寸。”苏观解释了一番,又严肃的说道:“但也不能小瞧他,他拉拢中下级官员,手腕虽然不激烈,但可谓打到了王府的七寸。”
王府凭什么能保住行政权,正是因为下面有一帮愿意遵王命的中下级官员。
这半年以来,如果中下级官员不愿听王府的王命,光一个拖字诀就能让王府什么事也办不了。
毕竟王府名不正言不顺,已经不是当年的左相时代。
朱高炽皱眉,虽然看出了问题,一时间还真奈何不了郑云承,对方按章行事。
还有一个方法,掀桌子。
陕西的秦王就是采取了这个方法,对不听话的官员打骂,强硬的逼迫官员听他的王命。
他的结局,已经证明了这个方法是失败的。
“等。”苏观提议道。
朱高炽露出疑惑。
“他毕竟只是五品的佥事,最终还是要看新来的布政使,所以他的手腕再厉害,可他也名不正言不顺。”
“朝廷可没说让他代管布政司,不过是因为目前他的品级最高而已。”
“王府的精力,不用放在他的身上,即可避免激化他,又可全力以赴应对新布政使。”
朱高炽点了点头,采取了苏观的建议,说道:“等新来的布政使上任,咱送他一个大礼。”
“银钱反而容易引起不满。”苏观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