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九年。
十月。
北平的中秋庆早已过去,但民间仍然还惯性的保留着余味。
上水城区。
老北平城与附属大兴县之间。
正街宽广,在居民楼与居民楼之间有许多的巷子,某深处的巷子,周围有五幢两层小楼房。
他们的院子正好互相对着,形成一条半封闭的小巷子。
在巷子上,一张旧床榻摆在道路一旁,几名男人盘腿坐在上面,围着矮炕桌喝酒。
一盘花生米,盘子中堆得满满的,四个男人皆穿着中华重工的工服,用筷子夹一颗送入口中。
“嘶。”
一名男子放下酒盅,脸上皱成一团,然后发出惬意的声音,透露出满足的味道。
“女孩子上什么学,最后还不是嫁人。”
“家里的女娃吵着要上学呢。”
“胡闹不是。”
他们在工厂辛苦的工作了一天。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他们趁着月色,这些邻居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聚到了一起。
在工厂里,他们是工友,虽然不在一个厂子。
在家里,他们是邻居。
他们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久,有共同的话题,稳定的生活,是家里的顶梁柱,比任何时候都要有自信。
“吱呀。”
院子门打开的声音传来,走出一名少年,看到了榻上的几名长辈,连忙弯腰行礼。
“刘伯,父亲,周叔,陈叔。”
少年恭敬的尊称道。
“嗯。”
少年的父亲不置可否的应了声,看也不看少年一眼,其余的几名长辈露出笑容。
“赶紧去吧,他们都在你周叔家。”
“是。”
少年笑着去了隔壁的家里。
不一会。
隔壁就传来了少年们的玩笑声,让安宁的巷子显得吵闹了起来,嫌弃的大人们露出不满的神情。
“诶,这些孩子。”
“真让人担心啊。”
“这几年日子越过越好,孩子们恐怕忘记小时候的苦了,我看啊,让他们去田里干活,连扁担都挑不起,以后可怎么办哦。”
“别说孩子,你家院门要上油了,每天开关吱吱响,听得受不了。”有人向少年的父亲抱怨。
“过两日休假吧,去供销社买点滑油回来,这东西比寻常油好使。”少年的父亲端起酒盅喝了一口。
几名男人在闲聊的时候,其中一处的院内,几名妇人正在摘菜洗菜,满院子的蔬菜,一旁是一口口的小坛子。
妇人们正在制作北平有名的酱菜,等制作好了,会成为家里日常的小菜。
妇人们的身边,有女孩子们帮忙干活,女孩子们还帮忙看着一名婴儿。
婴儿躺在摇篮里,上面挂着拨浪鼓,女孩子时不时去摇一摇,很快就逗笑摇篮里的婴儿。
而在隔壁的院子里,房屋里亮着灯光,七名九岁到十四岁的孩子,正在灯光下读书。
说是读书,书本其实洒落在地面上,他们挤在榻上玩闹。
桌面上点燃的煤油灯,看得清楚他们稚嫩的面庞。
“我要参加今年的竹球会。”
“你不踢蹴鞠了?”
“看看!”那名少年举起胳膊,显摆他的肌肉,“我看过竹球比赛,我觉得这才是我喜欢的。”
“比起蹴鞠,我更愿意竹球。”
“你们跟我一起报名参加吧,我决定了,我要单独成立我的竹球队,凭什么加入别人。”
“名字都想好了,就用我们巷的名字。”
“好,算我一个。”
“我也要加入。”年龄最小的孩子高举双手。
很奇怪。
年小的孩子,就喜欢跟着年龄大的孩子玩,反而不喜欢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
“你?你还是算了。”
大孩子果然也不愿意带他玩,嫌弃他太小了。
可能是中华文明自古以来的精神发展下来的吧,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喊出来之后,就打破了贵族血脉神话。
这片土地上就开始充满了抗争精神。
谁都不愿意轻易服气别人。
“可我们才几个人,全部加起来也不够成立竹球队吧。”
“叫上隔壁巷子的大个子他们。”
“那你这队名就要重新起了,人家怎么会同意用我们巷子的名字当做队名。”
“用两个巷子名各取一个字。”
“没这么简单,谁巷子的字在前面呢,我是不愿意我们巷子的字在后面的,估计他们也不愿意。”
“对了,你们听过一件大事吗?”
其中有名少年尽量保持严肃的口吻:“我听班上的同学说,有人弹劾我们燕王。”
“为什么要弹劾燕王?”
“听说是因为前番密云的事情。”
“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军人,本就是该死的东西,死的活该,还敢弹劾燕王,他们是怎么有脸的。”
几名少年义正言辞的讨论政治。
隔壁的庭院。
几名女孩子聊着悄悄话,“你父亲同意了你去学校吗?”
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摇了摇头。
“我父亲说过几年我就嫁人了,去学校是浪费时间。”
“你父亲真顽固。”
“不能当着别人面说别人的父亲,这是学校老师说的。”一名女孩子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