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南部,袁容与商人们商议了很久,商人们提供了许多的建议。不久后,袁容又返回经过汉城,前往了平安都司,见到了高丽总督姜宾知。
总督府的卫兵穿着产自辽东的皮大衣,皮大衣上的金属扣产自浙江行省,包括大衣上的装饰,内衬毛衣来自西部七省,大衣下的棉服,使用的是亦力把里和西域行省的棉花。
脚上套着塞南行省提供的黄牛皮,头层皮制作的皮靴,头上戴着奴儿干提供的原料,由金州制作的厚毛毡帽。军工企业生产的自生火铳,明亮亮的铳刀,在春日的严寒下,散发着令人心寒的冷光。
武装皮带的一排袋子里,装了三颗手榴弹,以及纸装的定装火药,还有专门装铅弹的口袋。
二十名卫兵站立在被清扫过大雪的街道上,分立街道两旁,中间是总督府大门,大门全开,姜宾知和文武官员们,迎接抵达的袁容。
总督府为袁容一行人准备了火锅。
平安道的气候很冷,虽然已经三月,仍然是吃火锅的好天气。
大厅内有数张专门吃火锅的桌子,中间挖了一个大洞,装了一口大铁锅,下面燃烧木材,火锅里有来自渤尼都司的香料,八角、丁香、肉桂、豆蔻、甘松香、生姜等。
鹿肉,獐肉,兔肉等一盘盘的切好块,倒入火锅汤料里,很快就熟透了,蘸着调好的调料,每个人吃的满面红光。
这些材料和器具,全部由大明商人开办的酒楼提供,他们在昨日就已经准备好了。
大厅的伙夫和伙计们忙碌着,为客人们准备精美的食物材料;姜宾知向袁容敬酒,袁容起身回敬,两人一饮而光,各亮杯底,随后哈哈大笑。
接风宴的第二日,袁容与姜宾知讨论起了高丽的形势。
“南部的商人们,不太愿意朝廷在高丽南部管的太多,但是呢,他们又想借助朝廷的力气,让高丽南部更听话。”袁容鄙视的说道。
商人们提供了许多的建议,而袁容三言两语就说出了商人们的本质要求。
姜宾知笑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商人们考虑的事情,当然是从他们自己的利益出发,天下人不都是如此么。”
姜宾知没有像袁容那么生气,他认为很正常。
如果朱高炽在此,高低会和姜宾知感叹几句。
人性就是复杂的。
好小姐往日多好的名声,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也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说出让普通大众反感的言语,直接从为她欢呼到反感。
因为普通大众也有自己的利益。
那么好小姐呢。
她的确来自普通大众,可她已经不是普通大众,这就是人性,人的社会地位是变化的,屁股决定立场,立场决定思维,再一次证明了大道。
袁容不是很满意姜宾知的态度。
作为贵族出身,很早去到北平,跟随在朱高炽身边,他的眼里,商人们的作用,必须要以大明朝廷的利益为主,那谁代表了朝廷。
今时今日,虽然改革了很多,袁容内心里,仍然觉得自己有资格代表朝廷。
姜宾知不是一般人,是个聪明的人,从新式学校体系一路拼搏,又走到了最巅峰的国子监,在地方实习过,通过竞争,又去文华殿,天下的政治中心学习,从文书房走出来的总督。
他很能理解袁容的思路,这些老派人的想法。
所以姜宾知继续笑道:“太子殿下提出的两条腿走路,我认为太子殿下太聪明了,因为太子殿下知道哪些事是无法避免的,也懂得妥协,一味的强硬,并不能带来好处。”
袁容的个性并不强,仔细听取姜宾知的想法。
姜宾知解释说:“大明朝廷处理资源分配的过程中,必须保持平衡和公正,以大明工局体系为主要调控手段。”
新的说法,引起了袁容的好奇。
姜宾知可不是一般人。
大明冉冉升起的红人,深得太子殿下的认可,经常夸赞姜宾知,以此人的年龄,不出意外,未来走到朝廷的核心有极大的可能。
袁容也希望能从姜宾知的思路中,学习到一些新的方式。
姜宾知继续道:“过激或过软的处理方式都不可取,因为它们都会对我们的工作产生不利影响。虽然大明工局无法兼顾所有方面,但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以确保在分配资源时尽可能准确和公正。”
“然而,我们也要认识到,在分配资源的过程中,出错是不可避免的。个人的出错只是个人的问题,但大明工局的出错可能会对整个社会造成巨大的危害。”
“因此,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来防止这种错误的发生。”
“为了保障社会资源调控分配的准确性和效率,我们需要容错率。同时,为了支持商人们的发展,我们也需要把他们的力量纳入社会运转的补充。”
“通过商人们的运作,我们可以弥补大明工局在资源分配方面的不足,确保社会各方面的正常运转。”
“那么我们应该在保障不出错的前提下,积极支持商人们的发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共同创造一个更加公正、繁荣的社会。
袁容思考了不少的时间,姜宾知也没有着急。
一个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勋臣,一个是太子殿下培养出来的亲信总督,所以姜宾知特意请了袁容来到自己的书房里,除了示好,也有关于高丽局势开诚布公的想法。
没有外人的打扰,也没有文书们的记录,许多不方便公布的话,可以轻松的说出来,谁的心里都没有负担。
“中庸。”
袁容突然想到了太子殿下经常说的一句话,“万事有度,过犹不及,以和为贵。”
“我认为高丽南部商人们的诉求,不利于大明的长期利益,违背了朝廷的宗旨,你怎么看待?”袁容反问道。
“答应他们的一些条件,换来他们支持我们的要求。”
“什么要求?”
“控制高丽南部兵权。”
姜宾知直接说道。
袁容想了想,明白了姜宾知的想法,不禁感叹,能让太子殿下认可,此人的确有两把刷子,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先给予再索求。
两人达成了一致。
大明商人们在高丽的势力太强大了,各厂的护卫队,合起来已经是超过高丽的力量,大明虽然加强了在高丽的驻军,规模达到了六千人,两个营,可明面上的数据,也远远不如商人们的护厂队。
当然,纸面上的数据终归是虚的,以大明军队的实力,毫无疑问,能摧毁所有的反抗力量。
但是得不偿失。
高丽国王以及李芳远之子,二人都不支持大明商人们的武力,属于姜宾知和袁容可以拉拢的盟友,加上袁容与商人们的协商。
没有两个月,最后的奏疏送回了国内。
“整编高丽南军。”
朱高炽看后没有反对,朝廷很快获得通过,此事交给了袁容。
高丽南军规模最高的时候有十五六万,后来的几年降到了十万出头,又经过乱民的战事,规模恢复并维持在了八万左右。
以高丽南部的情形,如此高的兵力,已经无法供应了,当初因为缺饷兵变可见隐藏的危机已经到了压不住的地步。
现在高丽右军节制使李芳远死了,下面的军头们,李芳远的长子无法约束,地方上的经济又被破坏,李芳远的长子和地方上的勋臣沟通,以求地方的粮食物资继续如往供应节制府,成效并不大。
除了地方上的确无力供给外,也有右军节制府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顺,以目前右军节制府的情形,人们都认为右军节制府不行了。
与股票一样的道理,越是有不利的消息,人们越是不支持。
焦头烂额之下,李芳远的长子李褆,同意了大明朝廷的调停,通过大明朝廷整编高丽南军,把军队规模降低到三万,并由大明驻军一营,保护右军节制府的安危。
换而言之。
交出了兵权,获得了自家的荣华富贵的保障,李褆并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他的大伯这么多年不也是这么做的,他有什么怕被人骂的。
李褆想到了父亲生前经常痛骂大哥,说大哥出卖了高丽的利益。
如今李褆很想看看李芳果的脸色,不知道他是不是气急败坏呢,李褆冷笑道,自己就是把高丽南部内附给了上朝,也不会让李芳果占便宜。
一个民族的内斗,带来的危害,比强大的外部敌人的危害,要大十倍不止。
同样的国家。
五年前还被一个国家压着痛打,五年后,统一一心的局势下,可以正面硬抗全世界,这就是团结一心的威力。
历史上的大明。
一个巨大的帝国,因为内斗,不光导致了自己的亡国,也失了天下。
通过高丽总督姜宾知和袁容的压迫与说服,高丽国王李芳果捏着鼻子,封了侄儿李褆为让宁大君,并下王令,终于同意李褆承袭了右军节制使的职位。
高丽北军已经消亡,部分被大明吸收,高丽中军只剩下一万,并早被大明接管,如今随着高丽南军的管理权变更,高丽的军队尽数落入大明的控制中。
高丽于一夜之间,在大明的宣传下,成为了藩属国楷模,号召所有藩国学习高丽。
没有最拉胯,只有更拉胯。
利益阶级的软弱性,常常不会鱼死网破,他们只会想办法如何保住自己的富贵,特别是在有上朝的局势下,高丽的两班阶级,特别是大的勋臣,高丽国内地位高的勋臣,大多数分家。
一部分留在高丽继续掌权,一部分安排去了大明。
财富和子弟们都送去了大明,财富让他们的子弟获得在大明学习的机会,维持他们家族在大明的生活,并能进入大明的上层圈。
留在高丽国内的掌权者们,人们都在想办法捞取更多的利益,然后把更多的利益转移去大明,让他们的子弟与大明的上层圈越发的紧密。
没有精英们在乎高丽的未来,更没有人在乎高丽的百姓们。
当南军整编的消息传开后,也预示着高丽南部成为了大明商人们与高丽勋贵们的盛宴拉开,整个高丽南部的地方农业生态被摧毁。
反倒是地方上势力小,没有权力的两班阶级们,他们无力前往大明,又无法抵挡新势力的侵吞,为了自己的利益,号召百姓们保护家乡,为大明的商人们带去不少的麻烦。
——
“金殿高耸入云霄,玉阶通达连碧霄。楼台重重金碧里,富贵繁华映日高。”
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