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平时跟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似的,一碰就扎他一手刺,醉了倒是乖多了。 她酒品其实算好的,安静不闹事,跟那个虞佳笑简直是两个极端。 就是爱哭。 也不知道哪那么多眼泪,隔一会就流一汪,把他的西装都打湿,留下一片深色水印。 “水做的吗,这么能哭。” 周晏京再大的脾气都被她哭没了,拿来手帕给她擦脸。 “一个人还敢喝这么多酒,被人抓走卖了都不知道。” 林语熙一会哭一会睡,好久才慢慢止歇,靠在周晏京胸口,睡得无知无觉。 车停到松云湾家门前时,她已经睡沉了,睡得两颊都红扑扑的,眉心却微微蹙着,连睡着好像都不开心。 微张着小嘴,粉色的唇瓣中间露出一点牙齿的洁白。 周晏京垂眸看了一会,抬手。 把她嘴唇上下捏住。 林语熙睡得毫无知觉,乖乖地任人摆弄,周晏京把她唇瓣合上又分开,像玩娃娃。 老刘看他玩得起劲,也不敢出声打扰,懂事地下车回避。 林语熙被他玩得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眯开眼,看到周晏京含着笑意的眉眼,捏了捏她脸蛋,说:“睡得跟小猪一样。” 以前那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周晏京就喜欢趁她睡着的时候玩她,把她弄醒了,就笑着叫小猪。 恍惚间好像回到那个时候,林语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晏京了。 林语熙半梦半醒,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就像在梦里。 她抬手抱住周晏京的脖子,依赖地贴上去,嗓音里又有了细弱的哽咽:“我好想你……” 周晏京的笑容却慢慢淡下来。 他没有回抱她,沉默地坐在车厢里,任由她抱着。 “你在想谁?” 林语熙只是趴在他肩膀上不停地抽噎。 周晏京什么也没说,让她哭了一会,把她抱下车,上楼,放到卧室床上。 林语熙已经又昏睡了过去,轻蹙眉头,难过地流着眼泪。 他胸口的衣料一片濡湿,是路上被她的眼泪浸透的。 周晏京站在床畔,想点根烟,已经摸出来又放回去。 卧室地灯开着,林语熙自从小时候被绑架过后就很怕黑,睡觉必须留着灯。 周晏京斜倚着柜子,在昏昧的光线里无声看着床上的人,不知道看了多久。 等她的抽泣终于慢慢止住,他直起身,带上门走了。 …… 林语熙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冗长的梦境,不断切换的人和地点,好像重新把自己这二十多年孤苦无依的一生走了一遍。 回首而望,身后万家灯火,身前白雾茫茫。 这么多年,她的身旁永远空无一人。 不。 还是有的。 这世界爱她的人太少,但她还有朋友,所以这个数字不是零。 翌日林语熙睁开眼睛时,都已经快中午了。 她从来没起得这么晚过,因为太晚,反而一点赶时间的慌张都没有了。 反正这个时间赶已经赶不上。 她躺在床上又犯了会懒,打电话给袁主任想请个假,袁主任还挺奇怪:“你家里人替你请过假了,没跟你说吗?” 家里人? 林语熙茫然了一会。 是周晏京吧。她昨天好像看到他了。 袁主任又批评了几句,让她下次请假打申请,说不来就不来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林语熙到底有错在先,老老实实挨了骂,下床去浴室洗澡,把一身味道洗干净。 下楼时跟陈嫂说:“待会把我房间的被子和床单换掉吧,都是酒味。” 陈嫂把厨房煨着的鱼汤盛过来:“咱们家的猫是不是该打疫苗了?” “我已经约好时间了。”林语熙说,“等周末我带他们去打完针做个体检,就可以给12栋的邻居送过去了。” 陈嫂邀功地说:“他们家老先生说了,怕小猫过去了一个人孤单,愿意把母猫也一起领养了,到时候还能让他们母子一起做个伴。” “那太好了。” 加上医院的同事,虞佳笑的老板,还有谭星辰的小姐妹,现在大猫小猫已经都有着落了。 总算有件高兴事,林语熙脸上有了点笑容。 昨天喝太多,这会没什么胃口,但鱼汤味道很鲜美,别的不说,陈嫂的厨艺还是很优秀的。 煲了一上午的汤,不喝挺可惜的。 林语熙说:“帮我用保温桶装起来吧。” 陈嫂显然误会了,一边麻溜地把剩下的汤盛起来,一边喜滋滋道:“二公子最喜欢喝我炖的鱼汤了,他肯定高兴!” 林语熙没纠正,她穿上外套戴上围巾准备出门时。 周晏京从外面回来。 他拎着一个乳黄色的盒子,看包装的图案似乎是什么甜品,林语熙也没在意。 周晏京摘下羊皮手套,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要出去?” 林语熙把毛线帽子也戴好:“嗯。” 周晏京回国之后这段时间,她每次跟他说话都夹枪带棒,今天却很平和。 平和得让周晏京觉得不正常,看了她好几眼。 慢条斯理脱着大衣,一边打量她的神色:“昨天受什么刺激了,跑去一个人买醉。” “没什么。”林语熙低头穿靴子,“已经不重要了。” 大哭大悲过一场,她的情绪好像反而变得平静了。 周晏京从来没有爱过她这件事,就像万箭穿心,几乎把她整个人打碎。 但碎裂之后,重组亦是新生。 那把深深插在她心口上的血淋淋的刀,也终于能够借机拔除。 就像一场暴风雨,摧毁了整座城市,也卷走了笼罩在城市上空多年的阴霾。 阴云散去,重见天明。 林语熙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轻松。 既然周晏京没有爱过她,那么从前她所留恋的,也就根本不值得留恋。 只不过浪费了三年时光和感情,没关系。 就当是喂了狗。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伤害她的了,从此一身盔甲,没有软肋。 林语熙推开门走出去,这几天雪停了,温度回升了一点。 她站在门前台阶上,闭上眼睛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洁净的空气,经过肺部过滤,再缓缓呼出来。 上午明媚的太阳照耀在她脸上。 周晏京看着她站在那的身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他还想问什么,林语熙已经睁开眼睛,迈下台阶。 “去哪,让老刘送你。” 林语熙道:“有件事拖了很久没办,今天去了结一下。” 陈嫂在楼上房间收拾完下来,正好看到周晏京进门,而院子里,林语熙拎着保温桶上了车。 陈嫂一脸懵:“太太不是要给您送鱼汤吗?您人都回来了,她带着鱼汤去哪啊?” 周晏京动作一停,转身看向外面。 宾利已经驶出院子。 周晏京神情十分微妙。 那鱼汤摆明不是给他送的。 她要去了结什么? 这词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