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雄山县再没发生“悬尸门坊”、“女子惨死”之类的事。 而这数日里,许是无法外出的缘故,李家大少爷竟然拿起了书开始认真阅读。 这让李老爷老怀大畅,直呼浪子回头。 而对于今年开春后的院试,李老爷也同意了儿子去试试。 儿子弃武从文,这是大好事。 出去走走,见识见识,成不成根本无所谓,毕竟这大儿子是要继承家产的。 又过数日,采花大盗依然没有出现。 雄山县的街头终于开始恢复人气了,小贩货郎的吆喝重新响了起来,商铺酒楼也开门做起了生意,铁匠铺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捶打声,牛车拉载着新矿开始出入城门,软玉楼的门前又多出些偷偷摸摸的汉子。 只不过,因为丁家家主死于采花大盗之手,故而这软玉楼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杂音。但这杂音是什么却也并不算什么秘密,因为就连路过之人都能说道两句“那是丁家的子孙在争家产呢”。 李家和田家又开始重新商议“婚约”的事。 李老爷和大夫人想要个靠谱能干的女人去帮帮儿子;田家呢也是乐见其成,一来是可以多一重和李家的联姻关系,二来是田家巴不得田媛赶紧离开,如此...后面一群饿狼般的田家长辈好顺利摘下这颗蜜桃,每个人都分得不少好处。 李玄的小姨娘名叫许晨红。 因为关系,这许晨红又充当起了月老,来回在李田两家奔波,商定着婚期。 这一日,李玄正在读书,却听仆人来传说大夫人唤他。 他放下书,迅速前去。 才入门,就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许晨红笑呵呵地看着李玄,道:“玄儿如今看起来真是文质彬彬,周身一股子儒雅气,这是要当大官儿啊。” 笑着,她又看向旁边的大夫人道:“姐,你有福气啊。” 李玄无语。 不过,这很正常。 家里亲戚都这样,尤其是父母这边的姐妹,只要看到他,都会一点儿依据都没有地往死里夸。 不过,大夫人倒是听得挺开心的,她知道这是假话,可爱听啊,尤其说话之人还是她亲妹子。 大夫人笑道:“小玄,还不叫人?” 李玄对着许晨红行礼道:“小姨娘。” 许晨红招手道:“乖孩子,来小姨身边坐。” 李玄听着“乖孩子”三个字,很无语。但许晨红和母亲眉眼之间的那几分相似,让他心里自然地生出亲近,便以晚辈姿势坐了过去。 大夫人道:“我和你小姨商定了一下,想将你和田媛的婚期定在春末夏初。” 初春,学子需提前去百花府,租个屋子备考,同时完成报名工作之类。 春中,则是正式院试。 之后,便是等到放榜回乡,这时间差不多就是春末。 而待到李玄成婚,李老爷基本上就准备把家族产业往他手上交了,毕竟也没人想过李玄能考中。 院试虽说是层次最低的官方考试,考完了也只是个秀才,但要知道...读书人里便是四五十岁才考上秀才那也不稀奇。 某种程度上,这院试是非常非常难的。 而一旦成为秀才,也可享受一些诸如“不用交税,公堂见官不用下跪”之类的特权。 除此之外,成了秀才,也能多个有着“老师同学”的文化圈,算是拓宽了人脉,而若是你能写得一些名篇佳作,说不定还能名扬四方。 李玄看了眼母亲和小姨娘,这两位不会害他,他虽然只看了田媛的画像,但品性和相貌肯定不会差,于是恭敬道:“好,就依娘亲。” 他既答应了,那就没他的事了。 大夫人又和许晨红聊起了宜婚嫁的吉日。 李玄在边上听着,时不时三人又磕叨些其他话题。 李玄想起“田家重金买下雾伏妖豹尸体,并运送出城的事”,便旁敲侧击地随口问了一句。 许晨红也不瞒他,只说是田家家主安排的,好像是有什么人要那具豹尸,具体的却又不知道了。 李玄若有所思。 而另一边,婚期也很快定了下来。 日子是...六月初三。 没多久,田媛也得知了婚期。 “六月初三,他同意了?” “是啊,我那侄子很满意这桩婚事呢。”许晨红笑呵呵地说着。 田媛是做实事的人,她自是知道红娘什么都挑好的说,但是...嫁给李玄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归宿。她虽还未嫁过去,但却已基本上把自己当做了李玄的夫人了。 她那久被冰冷环绕的心陡然跳动了下,有了些温暖,于是笑着道:“他同意,那我也同意。” 许晨红调笑道:“哟,这是夫唱妻随啊。” 田媛笑了起来,唤了丫鬟取了蜜饯果子香茶,想和许晨红再磕叨会儿,但许晨红却并不久留,而是传完话就直接离开了。 田媛依然笑着站在门前,远远相送。 但笑着笑着,那神色里就多了几分黯然。 许晨红这还算是礼貌客气的,换成其他人怕不是就阴阳怪气了。 母亲娘家弱势,母亲早去,就是这么个下场。 此时,丫鬟端着香茶走出,茶上烟气腾腾,但厅中已然无人。 丫鬟愤然地走到田媛身侧。 田媛却抬了抬手,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 丫鬟冷然道:“他们不知道小姐的本事,迟早会后悔的!” 田媛笑笑。 没关系了,她快要离开田家了。 想起那个会成为她相公的男人,田媛心中有些莫名的期待和温暖。 事实证明,家族从来都不是绵羊 就算是彼此家族间存在着联姻,那也只是维持着“强强联盟”而已。 若是一方不强了,或是弱势了,十有八九就是另一个说法。 就在李玄认真读书,将那一本本大部头书里的文字“复制黏贴”到自己脑中时,李家和田家已经撕破了伪装,开始如饿狼般瓜分丁家产业。 丁老爷子嗣颇多,妻妾颇多,生前还引以为荣,常常吹嘘。 但自他死于采花大盗之手后,这许多子嗣和妻妾却成了丁家的破绽。 子嗣多了,总归有傻子,有利欲熏心之辈,自以为是之徒。 妻妾多了,总有见识短浅的。 全县戒严时,丁家众人胆战心惊。但如今采花大盗突然消失了,那各个儿自都是不省油的灯,心思纷纷活络了起来。 老东西们实在太了解雏儿们的心思了。 李老爷和田老爷明面上维持着“仁义道德”,四处主持着公道,暗地里则直接开始瓜分丁家产业。 至于田李两家在丁家的联姻者却也没那么激动,就算有人看出来了也不去主动改变什么,毕竟...对她们来说,就算丁家没了,她们的荣华富贵也不会消失。 更何况,丁家的家族内部也存在着许多矛盾,这也是田李两家出手的原因。 不过这种商战战场,就和李玄无关了。 他如今每日面对的就是来自于弟弟的挑衅。 “兄长,这本书不是那么读的,只靠读是记不住的。” “兄长,这是我的笔记,你拿去看看,许能有几分收获。” “兄长...” “兄长...” 一句句傲然的声音,隔三岔五在李玄耳边响起。 傻弟弟根本不知道兄长身怀“复制黏贴”的绝学。 “26点精神”,却让李玄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过这种记忆显然也有极限,在记到第九本大部头书时,他稍稍有了那么点头胀感。 然而,他还是将剩下两本全部记住了。 在记住后,他又利用李家关系弄来了一些往年策论试题,开始一点点儿地掰开,研究。 精神的增长,不仅仅让他记性变好,还让他悟性变强。 “复制黏贴”时,那是整个儿画面直接扫入脑海。 而一旦他集中到某一段文字,再看看前后,便能快速地洞悉那文字的含义,且以此为主题写出不错的文章。 这些手段用来对付院试,李玄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只不过,他突然读书,突然考中,会不会引人生疑? 这个念头他只是想了想就抛开了。 这世道,能往上蹦,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收获更多的好处。 谁在乎胜者是怎么胜的? “天才”和“醒悟”这四字,可以解释一切。 只要他是靠自己的本事,那就没问题。 不过样子还是要装的。 李大少爷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看书学习之中,就连午夜三更天,丫鬟都能见到他屋中烛火明着,那一道伏案苦读的身影则随着光亮贴印在油纸窗上。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