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睁开眼睛，母亲靠在我旁边的墙上，露水在她的发丝上滴滴答答的落下。清晨悄无声息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四周安安静静，原本救火的人都已经不见，鼻子里满是臭臭的烟味，咽了下口水，喉咙便像被一团硬物给刺痛一样。

我站起身，周围的景色变得比往常白亮了许多，亮的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大火没有烧到我的家里，或许是因为昨晚把篱笆给移开了来，只是被篱笆围着的那些豆角白菜都已经烧成更土地一样的颜色，那些原本洁白的白菜帮子已经没有了清凉的味道，豆角更是一个个的遍地开肠破肚。我看着这些豆角，心头涌出了一股胜利感，这些原本高大的家伙终于倒了下来，如果不是怕把母亲惊醒，我极想大声吼叫一声。

有个早上去田里除草的老人看到了我，他说我爷爷奶奶已经进房间里了没有事，昨天晚上还好人多，要不然就要烧到山上去。又说我妈妈不放心，就在外面睡觉了。我向他表示了大家送爷爷奶奶回房间的谢意便离开了菜地回到家里，虽然家里没有被烧到，但是里面却有着浓浓的干草被烧着的臭味，我打了几声喷嚏上楼进了房间。我如望子思归的母亲一般看着被大火烧成只有墙面的老头家，原本五六人高的房子现只有一人便可摸到顶的高度而已，地面都是一块一块的黑乎乎的东西，分不清都是什么。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看，然后一声叹息便离开了。

如此大的火，村长自然会过来察看，只是要劳费他的车子一连两天都过来。这次老头家周边的人就更多了，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的道路过来，想要看看这个废墟，好奇好奇这场大火。母亲昨晚可能很晚才睡，刚才直接到房间睡觉，也没有做早餐，我只好先到大厅的柜子里拿了点小零食随后出门看着这万国来朝似的景象。

村长的车子如期而至，光亮亮的空气将车子好像重新做了一遍油漆，黑色铁皮一下变得能够照得出人影来，许多小孩子在车的周围站着跑着，盯看自己被车子光亮的铁皮变得扭曲的身体。村长下了车子，他的身体也被车子从头到脚都扭曲了一遍，助手随着村长的下车也从驾驶位下来，似乎没有来的匆忙，他们的步调与昨天早上相比有着极不协调的感觉。村长步伐很快，几步就走到了废墟前，脸色的神色与他面前的废墟非常和谐的混合在了一起。助手站在人群中间，问大家有没有人受伤。人群一阵议论，纷纷表示没有。助手又问有没有人知道是谁放的火，大家都说不是自己，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助手熟练地问完问题便快步走向村长向他汇报。村长想来已经知道了是谁放的火，他站得高高的，面对着大家，大声喊道，知道是谁的话就赶紧坦白，要不然我就……村长最后三个字没说出来就被黑烟给熏住了喉咙，助手帮忙村长说了最后几个字，然后又说让大家不要动这个废墟，下午村长会让施工单位过来处理，免得大家受伤，村长下午也会亲自过来察看。

村长来去匆匆，不等大家承认便离开了，或许他再对大家进行点施压和教育，这样就有人良心责备地承认了自己的纵火行为。我如村长一样扫视一遍人群，那个男人竟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和他媳妇是住在哪里的？老头的尸体还在他的房间吗？只是昨天晚上老头的尸体却没有散发出他所形容的那种味道。

人们面面相觑，大家都认为是天气太干燥了，然后谁家烧田里的杂草的时候火星子落到了老头家的牛棚里，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老头刚死屋子就被烧了。不过村里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发生过房子发生火灾的事情，也就只有烧过山，大家的记忆中都找不到有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场景。

临近中午，还有许多人还未离开，男人们呵斥着女人让她们赶紧回家烧饭，女人们斥责自己的孩子让他们都从废墟下来，孩子们害怕地躲在男人的身后抱住爸爸的大腿。大家仿佛是过来旅游一样，占满了废墟的每一片能站住脚的地方，有些调皮的孩子让父亲托他们爬到墙面的最顶上。只是可惜这不是村长的房子，村长也没有做出惊天伟业，所以没有办法作为景点招揽游客，村里也就少了那么一条生财之路。

我胡思乱想着，眼前出现了一条曲曲折折的烟，鼻子有些痒痒的，是家里开始做中午饭了。其他人看到了几条细白的炊烟升起，微风将这些飘渺的烟气吹到了他们的脸上，大家才开始陆续离去。时机却是如此的巧合，远处一辆黄色的挖掘机紧跟着一辆蓝色的翻斗车朝老头家开来，驶至近处，翻斗车后面竟还有村长的车子呢！

村长下了车直往我家走来，我赶紧躲进房间里，村长的声音洪亮且有力，他先跟爷爷奶奶问好，然后走到厨房，说要在我家吃个饭，说是施工队的都吃过了，给他们准备茶水就行了，然后又让我们不要在施工的地方看热闹，挖掘机很危险怕伤到人。母亲应了村长的要求便开始继续翻炒她的红烧鱼块，他们谈话的声音与鱼块的香味一同传入我的大脑里。

我并不擅长与陌生人一起吃饭，更何况是一村之主，村里的顶梁柱，如此的人物会使得我在饭桌上尴尬起来。我自己装了我自己的那份便上楼去，母亲因为男主人不在家也和我一样就到了厨房去吃。村长在桌上与爷爷奶奶聊了点家常，实在没话可说了他也装了饭菜到废墟那里看施工队处理废墟。

挖掘机的刨拉声、大锤砸在石头的声音、施工队的号子声震耳欲聋了一整个下午，到了黄昏的时候才慢慢停了下来。助手跑到我家问母亲讨口水喝，顺便把整个水壶和一打一次性纸杯都拿到了废墟上的一块大石板上。废墟上仅剩的几面墙壁都已经倒下，原本金字塔形状的废墟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平地，翻斗车如太阳一样一遍一遍来往。施工队许多人都叫骂着天气炎热，只是无可奈何，只好一遍一遍地喝着白开水。助手从车上下来，呼喊大家来领晚饭，他们便一个接一个从助手那里接过矿泉水与面包。照此速度应该过不了上床的时间应该就可以处理好。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些声音，总觉得这些乱糟糟的声音在耳朵里不断跳着，只怕会把耳朵变成猪八戒的样子。吃了晚饭我随着母亲的后面出了门，爷爷奶奶说自己听不到，也就留在了家里。我朝着对面的河流走去，微风吹着我的身体，不禁打起寒战，对面的灯光与天生的星星仿佛约好了一般，一颗一颗的距离的很远，不免的让人觉得有些凄凉。我又重新走了一遍上小学前与老头一起常走的路，虽然平时上学也经常需要走这条路，但是却没有之前的感觉，没有踏步如飞，没有心旷神怡的感觉。脚底下的路不再是之前有一种柔软的感觉，可现在却是越发的坚硬，明明一直是水泥路。路途的终点是以往一直去钓鱼的小溪流，需要穿过一片小树林的小溪流。

小石子一颗一颗地卡在我的鞋底下，小溪的声音，泥土的松软使人感到熟悉。我感到有点安静，耳朵里只有了一层薄薄的施工队的噪声，周围的竹子，油茶树，小灌木被风吹的影影绰绰，它们的树叶全部都在抖着抖着，全部都在往一个方向抖着。我感受着微风带给我的片刻宁静，可是微风像是生了气一样，越来越大，把我的衣裤吹的像一面卷在高高旗杆上的旗帜。我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风的强度，我的裤子竟像是被一只狗一样把我往风吹的方向拖拽。土地的松软和这只狗的粗暴令我摔倒在山脚下的小坡上，我的手正好指向一棵小小的小草上，小草的根茎上有许多的小毛，叶子上也有这些小毛，只是根茎上地摸着更硬一些，而叶子上的则摸起来非常的舒服，像是摸在一只小猫的身上。我将那棵小草连根拔起，将土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没有一点的味道，看来这棵小草没有食用的价值，不过我并没有丢弃这棵小草，想让它陪我消磨一点时间。

树叶的声音听得有些难受了，地面的石子太多，屁股实在扎得疼了。我起身走到马路上，坐在马路旁的石墩子上，我家边上的挖掘机依旧勤快的反复挖着废墟，许多戴着黄色帽子的人影在废墟上蠕动着，太阳灯将他们的身影照得极为清晰。我一面摸着小草的叶子一面看着施工队，有时也会听听河流与树叶的声音，看看来往几辆的小车子，望望星空想要数清有多少颗星星，我想今天天空上的星星不多应该是能够数清楚的，可是数到风停了也没有数清楚到底有几颗，反复数了几遍都没有结果后，我只好放弃了这个幼稚的行为。我原本想要等到他们离开我再回家的，可是挖掘机却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实是担心时间太晚，担心母亲会来找寻我，我只好从石墩上下来打算先回到家里。

半途中，我看到一颗小小的亮点在移动着，亮点移动的轨迹是通往我家的方向，只怕是母亲要回家了。我得要加快脚步，果不其然，那个亮点走进了我家的大门，我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看见我后轻声快步地回到了家里，节奏如之前从昨天晚上回家时一样。

终于，一直慷慨激昂却有些低沉的噪声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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