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升月与戴立在一起，只为讨论一件事：万林春是否撤出申浦。 杜升月缓缓地：“万林春在申浦的作用无可取代，他如果离开申浦，我们在申浦的力量将更为薄弱。我是不得已才离开申浦，他要是再离开，别人还以为我怕了他们。” 他的人生规则是要吃三碗面：人面、情面、体面，如果万林春离开申浦，既没有情面，也显得不体面，在军统面前也没有人面。 戴立问：“如果万林春出事了怎么办？” 三老板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让万林春离开申浦，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万林春一旦离开申浦，很多联络工作就会中止。 比如国民党派驻申浦的一些要员，要么撤回山城，要么停止工作，影响也是巨大的。 杜升月摇了摇头：“他住在租界，工部局和巡捕房，还是给我几分面子的，有他们的保护，万林春不会出事。” 戴立问：“万林春的总联络员，是不是交给其他人算了？” 杜升月笃定地：“如果交给其他人，他留在申浦还有什么意义呢？雨农兄，我虽不在申浦，但手底人还有那么多兄弟，万林春的安全，不会出问题。” 谢轩得知万林春并没打算离开申浦后，暗暗叹了口气。 万林春这是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看似豪迈，实则愚昧。 果然，没过多久，万林春就出事了。 万林春以为足不出户，门口又安排安南巡捕，还有铁甲车带机枪就万事大吉，哪想到内部出了问题。 万林春与国民党申浦市党部主任委员吴树之间，有一个叫朱文龙的交通员，此人是万林春的徒弟，深得万林春信任。 结果，朱文龙被特工部暗中收买，他谎称有重要情报，因为身份暴露，不能直接上门，要求与万林春在外面见面。 万林春哪敢出门？他推辞了两次，但朱文龙坚持，情报万分紧急，如果不能当面交给万林春，申浦的组织要遭受重大损失。 万林春以为是市党部出了问题，思虑再三，只好冒险一试。 为了谨慎起见，他先是约四点，后面又改到晚上七点，地点也是一改再改。 最后，定在金门酒店门口见面。 万林春想得还是很周到，因为他知道金门酒店对面，有漂亮国的宪兵站岗，真要是有日伪特务，只要大喊一声，对面的宪兵就会赶过来求助。 等谢轩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无法作出反应。 就算能作出反应，谢轩也不会行动。 因为情报是吴宝贵告诉他的，抓捕万林春的行动，由吴宝贵负责。 一旦抓捕失败，吴宝贵可能不会怀疑谢轩，其他人就未必了。 谢轩已经提醒过山城，也建议万林春离开申浦，他出事，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谢轩只是给南京的周海打了个电话，向他汇报特工部准备抓捕万林春的计划。 自从上次从南京办莫时俊案回来后，谢轩就经常向周海汇报，有时是电话，有时是电报。 谢轩也学着李君世向汪名兆汇报一样，无论是工作还是自己的生活，有事没事，就跟周海。 汇报的次数多了，周海也就习惯了谢轩的汇报。 谢轩道：“周院长，特工部准备抓捕万林春，估计很快就会落网。” 周海诧异地：“万林春？他不是杜升月的人么？” 谢轩道：“听他与张封笑案、马号爆炸案都有关系。当然，仅仅是听，并没有实证。” 周海问：“没有实证就抓人？刘呐鸥不是杀了吗？张封笑的凶手是林一豪，跟万林春有什么关系？” “林一豪是万林春介绍到张公馆的，马号爆炸案的炸药，应该是忠义救国军提供的。而忠义救国军与杜升月的关系非同一般，汪先生盛怒之下，要打击杜升月。杜不在申浦，只好拿万林春下手。” 周海沉吟道：“打击一下也好，人可以抓，但万林春与杜升月的关系非同一般，不可动刑。” 自从追随汪名兆到南京，建立新政府后，周海的豪情壮志，慢慢被消磨掉了。 日军在战场的表现，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原本以为山城国军很快就会完全失败，整个中国都会落入日军之手。到那个时候，和平反共救国，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然而，日军南下已显疲态，中日两军已经进入相恃阶段。 这与他当初的估计完全不同，而且，日军对政府政府干涉太深，南京政府的任何政策，都要先经过日本顾问团的同意才能颁布，这与傀儡政府何异？ 而民众抗日热情高涨，令他更是忧心，半夜总是在想，自己当初的路，是不是走错了？ 南京政府成立后，周海反而不看好新政府的前程。 山城也派人与他联系，周海并没拒绝。比如军统的糖计划，他明知对方目的不纯，依然给予了极大的便利。 还有付静安被杀之后，周海就在日记里写道：清晨接到电话，申浦市长付静安被其追随十余年之仆用刀刺死，人心难测，为之寒心…… 这次万林春如果被捕，周海想到的，不是打击山城，而是想借机，卖杜升月一个人情。 对周海来，跟山城搞好关系，特别是杜升月这种重量级人物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谢轩道：“明白。” 他打电话给周海，也是为以后营救万林春铺路。 万林春不听劝，执意不离开申浦，被捕是早晚的事。 晚上，谢轩听到消息，万林春在金门大酒店门口被捕。 当时，万林春戴着墨镜，坐着黄包车到了金门大酒店，看到朱文龙果然在门口张望，他绕到朱文龙身后，想跟他打招呼时，突然冒出几名彪形大汉，直接把他绑了起来。 万林春马上朝对面站岗的漂亮国宪兵大喊，对面的宪兵也很给力，果然过来干涉。 光化日之下，竟然搞绑架，这在租界是不允许的。 然而，特务早有准备，拿出了工商局开出的缉拿许可证。 漂亮国宪兵也是死脑筋，既然有证，就没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