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能动弹的恍惚间,韩昶想起了诸多往事片段:热情洋溢的售楼小姐、与刘妮的相识相知相恋、单位的烦恼琐事种种、邻居大婶堪比主厨的手艺、小姨温暖的怀抱……
“对地发誓?中国文学约定俗成不都是对天发誓嘛,爷爷老糊涂了,害我总是习惯性被扣分。”
“天上的雷公不喜欢人说谎,说谎的人会被雷劈,所以只要向天发过誓的人就会有雷公监督,不能违背誓言,但雷公他是天上的,管不到我们……”
年幼光景,爷爷逗他时说过许多奇闻异事和稀奇古怪的话,长大了却一点都想不起来,此刻却像投影仪一样清清楚楚映射在脑门上。
“汝为生魂,本不当入阴阳之地……”又是酆都鬼城的那个声音,并且节奏越来越快、越说越多。
“忘川河中洗忧愁、三生石前定三世、奈何桥上奈若何。”
“冥府地狱十八层、狱狱噬魂层层炼魄、刀山火海无处遁形,众生相六道轮回、征伐杀戮大战不休、兵戈不止大道难成……”
“天上都管不到我们,地下的就能管到?”韩昶曾经这样问过爷爷,老头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这都啥玩意?现世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而牛鬼蛇神早几十年前已经全部被打倒了,建国甚至都不允许成精!
“大叔、老公、老韩、韩昶!”
“……”迷惘间听到各种称谓总算醒了过来,瞪大双眼却只见少妻一幅失色花容。
“吓死我了,你总算醒了,我就说你从进丰都开始就不怎么对劲。”刘妮拍着胸脯仿佛在安慰自己。
“我睡了多久?”没良心的依旧呆若木鸡状痴痴问道。
“不多不少,三个小时,你再不醒我要打电话让绪红姐了找人了。”刘妮的身体颤颤巍巍抖动中。
“哦,谢谢!”韩昶再傻也总算醒悟过来,赶紧抱住年轻的妻子。
“轻一点……”烈焰红唇解世间万般无语,举手拂去佳人脸庞上两行玉珠,旁若无人地温存些许后,随着送报告来的护士发出咯咯笑声,韩昶才停止两手的摸索。
“医生看过脑部的片子说正常,各项指标也没什么问题,血糖低是造成昏厥的主要原因,好好休息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您,护士小姐!”二人齐声道谢。
随着韩昶的身体康复,蜜月旅行也临近尾声,告别重庆下游长江北岸,华夏名府的至尊业主又回到了小两口魔都温馨爱的小窝。
生活恢复正常,和同年代的大部分宅男一样,韩昶喜欢历史与军事,认识刘妮后又爱上了旅游,现在每天工作结束后除了陪妻子说话聊天、休闲娱乐和造人运动外,韩昶便一直琢磨着如何提高设备层空间的利用率。华夏名府虽然每平价格比周边楼盘便宜些,但扛不住面积大总价高啊,住户非富即贵,只有像韩昶这种低工资收入人群才会像水库的屌丝那样去考虑多几个房间。
周日这天,刘妮一早就和几个小姐妹出去嗨皮了,说好晚上十一点左右去日月光接她,所以韩昶从上午九点开始便又恢复单身了,他有了一整天时间来研究设备层的规划,但因为最近几天梦里始终重复着那个关于阴间的梦,总觉得睡眠不足、精神恍惚。
“空旷!”框架结构、实际28米的层高一点都不见矮,事实上这个高度已经超过了许多商品房,这也让韩昶再次感叹开发商绝对有良心,从一到十七层客户头上偷来的建筑面积最后全部还给了十八层。
“影音室、棋牌室、模型陈列室、瑜伽室、馆、工作室……健身房!”韩昶一边算着尺寸一边念念有词,但是因为手上纸、笔、手机、装修书籍一堆,不小心被卷尺锋利的边缘划伤了也没意识,直到回设备层电梯时感觉有些疼痛才反手一看。
“我擦,还自带歃血为盟技能?”因为另一手拿着东西懒得放下,韩昶试图用伤手里好的那几个指头伸到上衣口袋里捏手绢出来擦拭,不巧血流如注的手指头碰到了胸口荡在汗衫外的平安扣。
“冥府之门现世开启!”那个耳边才没消停几个礼拜的神秘声音又出现了,但这次还带上了全套的特效,只见血光沁入后平安扣通体发红,泛出赤光瞬间充满了整个电梯轿厢内部,原本的304不锈钢表面如同塑料被强酸腐蚀一样发黑起泡并逐渐硬化成古老斑驳的墙面。
“岩石?”压抑不住的恐惧在内心深处蔓延开来,韩昶压抑住昏昏欲睡的感觉,努力撑起眼皮打量着周遭的变化。
就像在一整块石材中掏出来的电梯内部,轿厢内壁上除了原来的开门、关门、紧急停和“18”、“19”、“20”六个按钮外,“18”以下又匪夷所思的多了“0”到“18”以及一个“”字符等二十个按钮。
“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这些,我怎么没看见?”
“开门开门!”胡乱敲打着开关门与另外一些数字键没有丝毫反应,心怀忐忑的韩昶第一次摘下了轿厢内部电话,当然,只是看上去像,其实已经变成一只步话机麦那样的木质话筒,还是带鱼纹饰的仿古做旧款。
总之,目前轿厢内除了韩昶和那些阿拉伯数字,一切都是具体年代不详的古董,但看起来却远远不止几百年那么简单。
“物业物业,我是十八楼业主,听到请回话!”
“嘟……嘟……嘟……”没有个性的无人接听铃。
“什么鬼!”任谁被卡在电梯里按啥键都没反应都不会太高兴,韩昶恼怒之下想将话筒摔回原位却失手砸在了“0”之上,按钮指示竟然亮了,目瞪口呆的韩昶感受到急急往下坠落的惯性力,赶紧倚住轿厢内壁。
“哐哐嘡……”电梯急刹在“0”层,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现代高楼静音电梯上的嘎吱声再度响起,门要开了。
韩昶脸色惨白,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十分紧张、害怕又有点期待,阳世阴间、冥府之门这类鬼神之说于他来说甚为荒诞,但联系身上发生过的超自然现象誉爷爷临终前的碎语嘱咐,还有最近那同一个梦,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