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昶在千引石中沉睡了二十分钟,但对他来说却仿佛过了二十年,因为尼布在灵台布设脱困阵法的副作用,韩昶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年我十七岁,她七岁。
人民公园是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去的地方,这里承载着我六岁以前的童年,依稀记忆中父母曾带着婴儿的我在这里游玩,父母因故去世以后,接着抚养我的爷爷也经常带我来这里,直到六岁那年爷爷去世了举目无亲中我将一人踱步蹒跚,幸好还有小姨拼命帮我保住了弄堂里一间小房子,邻居大婶又格外照顾我,经常给我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小学,成绩还行,进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市重点中学,成绩还行,但我没去高中,在老师意外的眼神中,我去了一个中等专业技术学校,简称中专,没有其他原因,每个月有三十二块助学津贴,成绩好还能拿几十块奖学金,最主要毕业包分配,对口单位也都挺好,国企铁饭碗,旱涝保收没心事。
每个周六下午,只要没什么事,我都会坐在公园的一角内,吃着爷爷给我买过的白脱面包、喝着家里灌的凉开水,静静地看身边人来人往,既能排除寂寞,又可以怀念一下爸爸、妈妈和爷爷他们。
我甚至经常有在这里许多角落看见他们的错觉,但没到这个时候,紧张得揉了几下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时,他们又消失了,每当发生这种情况,九岁以前的我还会忍不住哭起来,结果让周围路人误以为我是哪家走失的孩子而忙碌一场,但随着年龄渐渐增长,我便很少哭了。
我知道,那些都是回忆对大脑作用产生的幻觉,人死便是死了,我只有坦然接受这些现实并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将来的生活,所以我还是会经常来人民公园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背着那个据说是父亲留下的65式军绿挎包,沿着黄河路横穿北京西路、南京路直达公园门口,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我看见了一个女孩子。
齐肩短发、黄色发箍,隐约露出了小耳朵,身着这个年代已不常见的短袖白色洋装连衣裙,透明凉鞋、蕾丝边的短袜,最多也就六、七岁模样,她就这么一个人,斜背着个红色的小挎包,孤零零地站在公园门口,任凭身周人来人往,头一动不动,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切。
或许因为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产生了共鸣,我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但也就是几秒而已,我便从她身边路过,而她并没多看我半眼,直到一声尖锐的叫声自身后响起。
“妞啊,莫生气勒,跟娘回去!”
“伐要!”
“咦,妞还耍脾气,当心娘打呐!”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要拉我!”
几步之遥,我听得尤其真切,回头看时,一个城乡打扮的大妈正使劲拉扯着那个女孩子,却没引起更多路人的注意,在那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年代,妈妈教训不听话的幼女,再正常不过了。
“根本不正常好伐!”我的脑子告诉我,小姑娘是一口纯正的上海普通话,而上了年纪村姑方言非常明显,穿着打扮谈吐上更没一个指标对得上号。
“人贩子!”瞬间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在电视和报纸、杂志上看到过许多拐卖儿童的事件,我很小便没有父母,所以我更珍惜难能可贵的回忆,每一个被拐卖的儿童身后都有几个破碎的家庭,情绪暴动下,我的手比脑子动得更快。
“住手!”我回身一把拽住了那个村姑真抓这女孩的手,锁紧眉间直勾勾盯着那个村姑的眼睛:“侬想做撒!”
“”村姑听到我一口正宗的上海话后似乎胆怯了,立刻松开了手,谄媚的笑容堆上满脸横肉:“不好意思,认错咯认错咯!”
我亲眼看着村姑消失在人流中,才稍稍松了口气,回忆刚才真的是太冲动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我,万一人贩子有同党怎么办?总算结果不坏,至少成功破坏了一起典型的诱拐事件,如果考虑更周道些,我应该能配合警察将其绳之于法。
平复了心情,我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女孩,像个长辈一样摸了摸她头顶。
“小庞友,侬阿里的宁?爸爸妈妈呢?”我像个大灰狼一样微笑道。
“”小姑娘并没像寻常女童那样胆这点从刚才村姑拉她手时的反应便可看出,而此刻,她竟开始观察起我来了。
“阿拉伐是坏宁!”我倒被瞧得有些心虚起来。
“嗯,我知道叔叔不是坏人!”小姑娘终于开口了:“爸爸让我在这里等妈妈,妈妈让我在这里等爸爸,所以妮妮哪里都不能去。”
“啥!”我无语了,诱拐到遗弃,这个跨度有点大了,于是我试探着问道:“你爸爸妈妈吵架,都不要你了?”
“不是的,爸爸妈妈带我出来玩,走过南京路,爸爸接电话失踪了,妈妈去找了,让我等在这里不要动”小姑娘稍微想了想便整理出了思路。
“天哪!”我痛苦地捂住了脸:“这对父母得有多大心,才能把这么聪明一个孩子丢在这里!”
“好吧,叔叔陪你等在这里好吗?”我真不放心这么个可爱的囡囡再次被拐走。
“谢谢叔叔!”小姑娘眯起眼睛回了我一个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