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没有网络和信号,人们这才意识到有多不方便。 联络不到亲朋,无法知道外界情况,大家看着雨水从天上不停的下,心中只有恐慌不安。 “这雨怎么一直下,像是把前几个月没下的雨从天上全倒了下来,好吓人!” “雨不会不停吧?那住低楼层的住户可惨了,水都积到四楼了,也没有往下退的迹象。” “我家住在五楼,家里那么多东西,又有老人小孩,我们在杏城没有其他亲朋可投靠,这可怎么办?!” “莫慌莫慌,这几天到处都能看见救援队,我听见救援队的喇叭一直在喊,让大家尽量往高楼层的邻居家里借住,实在没地方可去的,可以写张‘需要转移’的纸条,站在楼梯口等待救援。” “杏城有好多五六层楼高的低矮建筑和老房子被淹了,要是大部分人都没地方去,那得多少救援船只才能把人转移完啊?” “那就不知道了,只能慢慢等吧。” 司南每天都会下楼关注积水往上涨的情况,这天下午刚下去,正好看见几艘冲锋舟在神仙苑小区划动,转移被水淹没的低楼层住户。 围观的人们,更是不愿意打湿自己的衣服,下去救那不讲理的老头。 他好不容易把老头救上来,老头抬手就要去打司南,嘴里还骂着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 司南没有一丝犹豫,纤腿一抬,再次把那老头踹进水里。 其中有艘冲锋舟停靠在14楼栋前,早前被水泡了家里的四层楼居民争先恐后的往冲锋舟上挤。 那老头的家人只有老头的儿子会游水,不得已跳下去救老头子。 一时间寸头战士委屈不已,作为消防员,他们代表着国家形象,他不可能对民众发火,他捂着脸,吞下委屈,向老头道歉:“大爷对不住,是我的过错,您别生气。” 因为一直在下雨,现在又是冬季,他们穿再厚的衣服也会被雨打湿,从早到晚身上都是湿的,冻得肢体僵硬,嘴唇发紫,手抖脚抖,却没有任何怨言,克服自身的困难,一直在转移群众。 另一个消防战士忍不住了,催促那三户人家做好协商,上冲锋舟跟着他们转移。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这两人哪个更奇葩离谱点。 围观的人们:…… 但是那三户人家互不相让,都想先转移,也不想丢掉自己打包好的大包小包行李,三户人家在冲锋舟上你推我搡,冲锋舟不出意外的翻了。 如此奇葩的人,把看热闹的司南气笑了,在众人议论纷纷,老头家人沉默不阻止的态度中,她直接一脚把那老头踹进水里,冷喝道:“什么玩意儿,年纪大了就可以倚老卖老出手打人?惯得你!现在天灾横祸接连不断,你这种垃圾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别连累人家消防战士。” 那老头落水的位置离他好几米,他救完周围的人向他游去,费了半天的力气,这才拖着沉重的老头游到岸边,没想到反被老头打。 冲锋舟上有两个年轻的消防战士,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寸头年轻消防战士喊:“各位居民不要慌,我们是按照社区楼栋逐渐转移受灾群众,大家尽量少带些东西,减轻负担,我们转移一批,会再回来转移大家,都不要往上挤了,再挤我们只有先去其他楼栋转移别人了。” 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报考了消防员,经过消防队的高强度训练后,这两年来一直在风里雨里火里水里无私奉献自己。 那三户人家落水之时,寸头战士第一时间跳下去进行营救,但因为现在的积水已经高达十二米,落水后衣服浸了水,自身游泳都很困难,救人自然是近救援。 两个消防战士见状,立即放下手中的船桨,纷纷跳进水里去就落水的人。 “中心城、附近的商业写字楼都被征用做临时避难所,这些地方楼层都很高,能安置很多人。你们要是想去,在这里等一等,等我们送完他们,很快回来接你们。” 整一个被害妄想症。 “救命啊!”在一声声的噗通噗通落水声后,很传来那三户人家不会游泳的老人小孩女人们的尖叫求救声,“啊——!救救我,我不会游泳!救命!” 众人楞了一下,没想到被众人打上“好人模范夫妻”标签的程太太会下这样的狠手。 她说着又捡起水上漂浮中的一根小木棍,用手掰成长短不一的三截,扔在那三户人家面前,“抽签,每户人家派个代表抽签,抽到长的两家先走,短的留下来。” 消防用的冲锋舟最多坐12-14人,14栋四楼有三户人家没地方去,近18个人急吼吼得往冲锋舟上挤,险些把冲锋舟按翻。 此时的雨依旧下得很大,大风卷着雨水吹在打湿的衣服上,让本就落水的两个消防战士冻得牙齿打颤。 冲锋舟临走前,司南拿了两套干净保暖的冬季男士衣服装在防水的口袋里,再给了四个早前她煮好的土豆递给两个消防战士,顺便问一句:“这些人都转移去什么地方?” “小朋友,不要乱扑腾,闭气一会儿,叔叔来救你……” 话说得之难听,周围的人都皱起了眉头,连那老头的家人都看不过去,纷纷劝他说:“老爷子,行了,别闹腾了。” 寸头战士很感谢司南,知道她先出手是为了给他和战友出气。 哪知那老头子不依不依,激动的大吼大叫,说什么他们就想让他死,雨水淹了房子不叫他跑,反而联合国家的狗把他往水里扔…… 那老头还不依不饶,说什么消防战士就是国家的狗,人民是国家的主人,是狗就该好好伺候主人什么的。 谁知道那老头跟疯了一样,张着双臂拦在楼梯口,就不要另外两户人家上冲锋舟,还要求两位消防战士先送他们一家五口,要带上他家大包小包的行李,其中包括一些大型的家具。 周围闹哄哄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没想到这个老头脾气那么大,会打消防战士。 老头被莫名踹进水里,一直在水里扑腾喊救命,已经被寒了心的两名消防战士冷眼旁观,没有下水再去救他的意思。 老头的家人:…… 老头的家人试着挽回面子,冲司南发难,但看见站在司南身后推着镜框,神情冷漠的程溯铭,还有即便穿了厚棉服,依然能感受肌肉虬扎,个头高大,脸上带着一条疤,看起来武力值爆表的杨文涛,老头的家人怂了,只敢在嘴上小声逼逼两句。 在楼梯口同样看积水涨势的人们也纷纷伸出援手:“快,抓住这根棍子,我拉你上来。” 等他家男人再次把那老头救起来,老头已经奄奄一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寸头战士不可置信得伸手摸着被打得火辣辣疼的左脸颊,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大冰雹停下来以后,他所在的消防队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上头的任务出警,这一周以来,他们一直穿梭在杏城水上,日夜不停地营救被困得群众,每天睡觉休息的时候不过六小时。 等把这三户人家的人都救了到楼梯口,一个因为穿着厚重冬棉服,被水浸湿后身体沉重的七十多岁老头,最后被寸头消防战士救起来,他呛水回过神之后,第一时间抬手打了寸头战士一个耳光,破口大骂:“你们是怎么当兵的!不知道老人优先的道理吗?看见我掉进水里不先救我,反而最后一个救我,你们这是想要我老头子死!我要去投诉你们!” 三户人家很识趣的进行抽签,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抽签的结果是老头子一家人留下。 本来按照消防队的规矩,他们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但这天气又湿又冷,他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忙完任务休息之时,也想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舒舒服服睡觉,也想在食物短缺的工作餐之余多吃点东西,多回复体力,也就犹豫了一下,收下了司南的好意。 司南摇头:“我不去,我就是问问安置受灾群众的地点在哪,我朋友很可能在其中。” 寸头表示可以帮忙打听一下她朋友的消息,司南自然感谢不已。 在一片焦灼不安的气氛中,暴雨开始渐渐变成小雨,五天后的一个下午,杏城大部分地区都恢复了信号网络。 此时的积水已经高达八楼,通信网络公司绝大部分设备都被泡在积水之中,恢复信号网络的设备都是处于高楼高塔之类的,因此信号不稳定,断断续续。 尽管如此,杏城的人们还是无比高兴,手机有电的,纷纷拿出来联系亲朋,上网查看全球新闻视频,发现这场冰雹、暴雨是全球一起下的,某个地势低的岛国国土已经被淹没了一大半民众死伤无数,顿时大呼快哉,也担心自己的未来。 没电的人们都想办法借用别人的手机,或者在政府提供的临时避难所高价租用充电宝进行手机充电,再打电话。 司南在家里彻底停电之前,空间里囤积的充电宝全都充满了电,手机除了手头用的智能手机,还买了两个结实耐用,超强待机的老人机用。 手机收到一连串消息之时,她的智能手机正在充电,听见提示音,她立马拿起电话,查看各类信息。 未接电话基本没有,信息和聊天软件一大堆。 她首先点开聊天软件,点开盛幼青和高茉莉的聊天框,两个人都告诉她,她们在冰雹停止的第二天就随救援队,转移到了一个叫‘世纪城’的写字办公楼临时避难所,让她不要担心。 接着是舅舅和姑姑不会打字,但勉强能用智能机,发给她的语音。 舅舅说他们的小青瓦农家房子,在下冰雹当天就被砸了个稀巴烂。 外婆因为腿脚不利索躲闪不及,被成群冰雹直接砸死。 舅妈被砸断了腿,两个表妹都受了伤,他们躲去了隔壁邻居的水泥楼房。 姑妈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农家房子都被砸得稀烂,不过姑妈相信司南的话,提早做了准备,看天色不对,提早带一家人去了山上的山洞避难,一家人没受一点伤。 翻完软件,翻消息,基本全是杏城市政部门和气象局在下冰雹后,发得各种提醒自热灾害避难的信息。 她随手翻了几条,发现中间出现一条未知号码信息,她点开一看,上面写着:“司南,下冰雹了,你还好吗?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也无法在聊天软件上给你留言,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你就那么恨我吗?我们就算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朋友啊!你要相信我,我之前一直对你是真心的,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都是蒋菲菲她设计勾、引我,我一时把持不住,犯了男人都会犯得错误……” 洋洋洒洒一大篇,尽管是用一个陌生号码发得信息,司南还是知道发此信息的人是邹世初。 她没有一丝犹豫,把那条恶心人的信息删掉,再把号码拉黑,心里头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看完所有信息,她试着打电话联络盛幼青两人,还好拨通了,盛幼青在一阵吵杂的声音中对她说:“啊?你说什么?哦,我们没事,这里有吃的有住的,还限量供电,挺好的。就是人很多,很吵,我前段时间为了救一个老太太,不小心被大冰块砸到腰,好几天都不能动弹,高茉莉向救援队求助,我们就被转移了。” 电话很快换成高茉莉接:“南南,不用担心我们,青青这几天能自己动了,先前盛爸爸打来了电话,说会找个皮筏子接她回去。我会在这里多呆几天,跟着一艘船回G市。” 司南皱眉,积水成渊,雨水虽变小但不停歇,这种情况下,就算真有船要去沿海城市,以行船的速度和未知的危险路程,高茉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能安全到达目的地吗? 司南决定出门一趟,去世纪城找盛幼青两人。 她的空间里囤积了不少皮筏子、充气艇、冲锋舟之类的水上运输工具,不过为了不引起同楼层的邻居和隔壁1503程薇两人的注意力,除了最开始的那艘充气筏子,她一直没拿新的水上运输工具出来。 那对借走充气筏子的夫妻一直都没回来还筏子,也不知道是出了事,还是她一时的善心喂了狗。 总之为了不暴露空间,她决定天黑之后拿艘冲锋舟出门。 程溯铭当然不会让她一个出门,两人趁着天黑,在无法正常供电,漆黑无光的杏城水面上,戴着一个头部户外探照灯,根据手机导航,艰难的到达世纪城c区3栋写字楼。 此写字楼共有三十五层楼,外观修得大气上档次,此前是杏城出了名的大型企业办公地点。 司南和程溯铭下了冲锋舟,顺着安全通道爬到十楼,原本宽大的办公区域挤满了人,每个狭窄的格子间都住着一家人或者三两个相识的人,连公共区域、电梯门口都铺了被褥之类的,住着许多人。 目测一层楼最少聚集了五百人在里面,整层楼就亮着几颗较暗的充电型节能灯,让大家勉强能看见附近的视野。 外头天色昏暗,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有的人没有被褥,就拿格子间的资料垫在地上,裹着身上的衣服席地而睡。 也有人无心睡眠,三两个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高声谈论。 也有不少孩子不适应吵闹的环境,不停的哭闹…… 如此吵杂的环境,只是末世形成基地之前的冰山一角,现在的避难所至少还在国家的管控范围内,国家会给避难所的人们发吃喝,每层楼都有荷枪实弹的jc、军队士兵在巡逻值夜,避免人们为了琐事发生冲突,从而造成不可控的局面。 不过所谓的吃喝,也只是一天两顿,一碗稀粥,一个限量的馒头勉强塞肚,水得自己找容器去接雨水喝。 条件艰苦如此,埋怨抱怨的人有,但大部分人都知道,在接二连三的天灾之下,国家政府一直没放弃过人民,能给避难所近百万的人口提供一日两餐,安全的住所已是不易。 许多人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尽管有诸多不便,总比一个人呆着找不地方住,又找不到吃喝,饿死病死的好。 每层楼负责巡逻的jc、军队士兵,只要自己负责的区域不出现打架斗殴、偷抢事件,不管人们晚上如何走动,他们都不会管。 司南、程溯铭两人很顺利的找到盛幼青两人,两人正准备睡觉了。 因为两人没有被褥,只穿着好心人送的薄外套,扯了两床办公室里的窗帘裹着,两人都有些感冒咳嗽,高茉莉的女儿则被她裹进衣服里,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南南!”看到司南两人出现,盛幼青和高茉莉都红了眼眶。 高茉莉抱着孩子一头扑进她怀里,哭得那叫一个委屈:“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什么傻话,你这不是好好的在我面前。”司南见她蓬头垢面,比之前见面瘦了一大圈,毫无以前妩媚多姿的长相,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苍老了好几岁,有些心疼的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别哭,万事有我在,别吓醒雯雯。” 高茉莉这才止住泪水,站一边无声的擦去脸上泪水。 盛幼青费力的撑着腰起来,“司南,你怎么来了?” 司南踏过一个睡到鼾声震天的男人,伸手扶着盛幼青的腰:“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你俩都说没事,我听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你看你腰都直不起来了,怎么不去医院?” 盛幼青红着眼眶说:“我家的钱粮都见底了,哪有钱去住医院,我熬几天就好。” 司南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她腰部一下:“既然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请救援队把你们送到我家里来,这里有现成的医生,还怕治不好你?” “嗳,要死拉,轻点!”盛幼青疼得嘶了一声,撇了一眼安静站在司南身后的程溯铭:“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嘛。” “你说得是什么废话,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起来,都跟我走。” 司南拉着盛幼青起身,高茉莉犹豫道:“我想留在这里,他们说临江码头有条船要去 G市,我想搭那条顺风船。” 司南皱眉:“消息可靠吗?什么时候走?” 高茉莉道:“是一个叫欧立的男人说得,他也是G市人,听他说他在临江码头有个私人中大型轮船,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捞船维修,可能这两天就会启程。” “欧立……”听到这个名字,程溯铭莫名觉得有些耳熟,长眉微拧,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你见过这个人吗?”司南察觉他的神色,好奇的问。 “没有,只是觉得耳熟,应该听说过。” 司南哦了一下,转头对高茉莉说:“不管你说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我都觉得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坐船回G市太危险了。先不说路途遥远,船速慢,从杏城走水路到G市至少要一个月左右。单说路上可能会出现多种多样的危险情况,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如果我不回去,我又能住哪呢?”高茉莉叹着气说:“按照你之前跟我说的梦境,这场雨至少要下一年,全世界都会被积水泡长达一年。这期间停水停电没工作,没经济来源,没食物,我和孩子吃喝住都成问题,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和青青的家里吧?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总不能一直厚着脸皮蹭你吃喝。我回娘家,我至少有地方住,有父母疼,也不至于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杏城苦撑。” 司南被说得哑口无言,她很想对高茉莉说,以她空间里囤的各种物资,她可以养她们母女一辈子。 可想到程溯铭跟她说得梦境,她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普通人。 人心隔肚皮,她连一直对她百般好,知道她空间秘密的程溯铭都心存戒心。更何况是为了养女儿,什么事情都能放弃的高茉莉。 最终司南没能说服高茉莉、盛幼两人跟她走,高茉莉坚持要留下,盛幼青不想麻烦他们夫妻,要等她爸来接她。 司南只能从包里掏出一些压缩饼干、高热量巧克力、一些速食面包片,还有身上剩下的所有钱分给她们。 另外再给了她们一些治感冒发烧、止血、抗生素等等常见的药物,让她们带在身上。 同时把自己身上的厚棉衣脱下来给高茉莉穿,免得她在回家的路途中冻坏了,这才万般不舍的跟程溯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