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天边微曦,火红的阳光撒满大地,衬印着满目疮痍的震后大地无比荒凉。 程溯铭背着司南走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马路四分五裂,处处是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上面堆积了大量的垃圾杂物车辆,时不时就有车辆垃圾掉进裂缝里,听不见落地的声音。 他们一路走来全是这样被垃圾车辆覆盖的路,很多时候看不见裂缝的位置,一不小心踩塌就会掉进裂缝里,因此程溯铭走得小心翼翼。 他们走了大概两个小时的路程了,四处是堆积如山的废墟,每处废墟下都掩埋着大量等待救援的人们,还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沿途中,他们见到许多满身黑灰,或站或躺在路边废墟旁的人们,许多人的眼神空洞绝望,像是没从这场地震之中缓过神来。 也有不少幸运儿,一家人随着垮塌的高楼掉落在地,除了受点轻伤,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一家人抱在一起哭泣,庆幸劫后余生。 还有比较冷静理智的人们,自发组成救援队,将附近埋得没有那么深的受伤群众,一个又一个的合力挖了出来。 最让司南触动的是,他们经过一个临时避难所之时,在那些已经垮塌的写字楼广场旁,聚集了大量完好无损的人们。 他们正在听从身穿军绿色制服的军官士兵jc安排,众星布罗一般,覆盖了两公里的范围,每一个人都不顾余震的危险,徒手去搬附近所有废墟的建筑材料,众人齐心合力,把埋在废墟下的人们救出来。 更多的是一具具脸色青白,没有气息的尸体被人扒拉出来,放在一边的空地之上等候家属认领。 他们心中既有扬眉吐气的嘚瑟感,又有在大灾大难之下,面对受难的同胞产生的悲悯共情感觉。 两人去到附近一个比较开阔,依稀可以看见是花坛的地方坐下,司南问程溯铭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程溯铭表示暂时不饿,她就坐在他的身边,从空间里拿出一只没有那么显眼的灰色毛拖鞋,给自己受伤的脚套上。 那里已经夷为平地,只有堆积如山的废墟建筑材料,不少人在废墟中穿梭救人,也有不少四肢断掉的人们,捂着自己汩汩流着鲜血,露出森冷白骨的断肢在旁边痛嚎。 一下面对那么多具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尸体,是个人都会感受到冲击,受不了。 那些尸体很多不是完整的,许多手断脚断,甚至是整个身躯被大块的建筑物直接齐腰砸断,从废墟之中拉出来之时,内脏肠子碎肉撒了一地,不少人看到后都在一边吐了个稀里哗啦。 程溯铭看她脸色不好,伸手扶着她问:“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找个位置,坐下来歇一会儿?” 众人亲身经历、亲眼目睹那摧古拉朽的地震之后,除了后怕,更多的是庆幸。 但避难所人数众多,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负责维护治安的军J人数有限,很多人为了一点食水,在军j眼皮底下做出突破底线的事情,避难所的人们生活在其中苦不堪言。 但两个发帖人显然有备而来,在发帖之时都用得不是自家的网络IP,而是使用的诸如网吧、商场、图书馆之类的公共网络区域发帖。 当地震来临之前的前半个小时,时刻守在各种地震仪器设备前,国家地震部门工作人员监测到地质活动异常,几乎是第一时间跳起来反复观测石英摆传感器的地脉震波,再看静电计、水管仪等等专用地震预警设备。 不过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好很多,毕竟在天灾之前,她经常会看科幻末日丧尸片下饭,也就忍着胃部不适,让程溯铭把她放下来。 司南看到这样的画面也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涌。 就这样,两人合着废墟外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们,在随时都会垮塌的废墟之上,徒手把那些能搬动的建筑材料,一点点的搬开。 两人坐了一会儿,感受到体力渐渐恢复,程溯铭找了一个从医院幸存下来的人,问了问盛幼青一家人所住的病房区域大致在哪里,两人绕过危险丛丛的裂缝废墟,来到一座堆成小山的废墟前。 当他们确定有大地震来袭,没有一丝犹豫,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国家相关部门,由国家通信部联络全国各地城市的地震部门,进行各地监测,再进行各地预警。 程溯铭两人只停留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接着往医院的方向走。 而在震后的沿海城市,人们同样也就在自救。 大概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那个医院所在的地方。 程溯铭背着司南在那里停顿了一阵,听到人们一边搬建筑材料,一边议论地震时发生的事情,总算明白这里为什么有好几十万人没有受伤。 也没有用任何真实性的身份证、手机号码申请账号,当时的监控已经时间久远,无法一一排除,除了知道其中一人的IP显示在杏城,他们对两个发帖人的信息一无所知。 司南看到他们的样子,想起天灾前网络上流行的一段话:“Z国人大多有这样那样让人看不顺眼的奇葩行为或小毛病,还会经常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进行地域黑,你喷我,我喷你。但面对大灾大难之时,Z国人又能摒弃前嫌,全国人民一条心,共同对抗所有难关,这大概是属于Z国人独有的信念和浪漫。” 当临时避难所的人们在军警荷枪实弹的震慑之下,有条不紊的跑下楼后没多久,地震就如预警的那样袭来。 司南还没强大到面对那些尸体,无动于衷的地步,再加上程溯铭背了她快三个小时的路程,他需要歇歇,司南这才没有拒绝。 这里是住院部的区域,地震来临之时,这里至少停留了五万以上的病人在里面没有出去,废墟下全是哀嚎求救声,附近的人都在拼命扒拉建筑材料救人。 但刚才她和程溯铭围着医院所在的所有废墟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他们一家人的影子,她心中明白,盛幼青他们很可能被在埋在废墟之中。 司南看得眼睛红了起来,来这里之前,她一直在心里祈祷,盛幼青他们一家人能够平安脱身。 他们那些还住在家里,有些许存粮囤货的人们鄙夷耻笑许久,觉得避难所的人们都是蛇鼠一窝,烂泥扶不上墙。 即便如此发帖人发得末日预警帖子,还是被国家的相关部门相当重视,有关部门的领导人知道实际的天灾顺序时间,可能与预警的天灾时间不同,一直强调各地城市政府部门,要保持网络信息通畅,随时与国家相关部门联络,以便应对下一次的大灾难。 在积水涨到五楼之前,国家就曾派有关部门根据IP地址,寻找发帖人。 来临时避难所的人大多是走途无路,物资短缺,不得来临时避难所寻求国家政府庇佑的。 此情此景,明知道盛幼青一家人可能听不见,她还是扯着嗓子大声喊:“幼青,盛幼青!我是司南,我来找你了,你在哪?听见我的声音,想办法给我个信号!” 程溯铭拉住她:“别喊了,我们帮忙搬建筑材料吧,兴许能早点见到他们。” 由于之前的地震都是各地发生,各地自我监测预警,不像现在,是全国,甚至是全球同时发生,因此,当京都方面发出预警之后,各地再进行本省市准确监测,其中耽搁了不少时间,只来得及通知临时避难所的人们撤退避难。 就这样,在杏城几乎全城停电停网,信号不通近一年的时间里,杏城十多个大型的临时避难所,一直艰难的维持着少量电源网络信号,与京都方面的国家管控部门进行联络。 “好。”司南没有拒绝。 原来天灾接二连三发生后,那份关于末日预警的帖子传言,引起了杏城政府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注意力。 如今在如此大的地震灾难面前,他们总算见识到了国家政府管理的重要性,不管平时怎么样,至少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活着,还能用自己的双手去帮助那些住在外面,被掩埋在废墟下的人们。 每一个人,包括老人小孩,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围着那些高高的废墟,寻找被掩埋在废墟底下活着的人们。 然而周围全是人们呼亲唤友的声音,被压在废墟下没死的人都在拼命呼救,或是拿东西敲打着建筑材料,向地面上的人传递信号,就算盛幼青活着发出声音,她也听不见。 被人耻笑久了,避难所的人们也神经麻木了,基本都处于摆烂的心态。 当人们好不容易救了许多埋在废墟底下的人出来之时,一道嘈杂的轰隆声呼啸而来。 在那些质量不错,屹立不倒的少数楼栋之间,一道高高的水墙,正裹着满地的废墟垃圾,向那些正在施救的人们所处位置袭来。 “天哪,那是什么?”有人看到这一幕,惊得瞪大眼睛,丢下手中的砖块,嘴里喃喃自语:“不会是震后引起的海啸吧?” “我的老天爷呀!那水怎么那么高?” “是海啸!大家快跑啊!” “往高处的地方跑!” 可是他们才经历了地震,大部分高楼建筑都被地震摧毁,沿海城市地势高的山区都在很远的地方,哪还有高处的地方跑。 不少人认命的放弃奔跑,和自己的亲朋家人紧紧抱在一起,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也有心有不甘的人们,拼命往地势高点的废墟,没有震倒的大树上爬,或者抱着孩子,背着老人,拼命往内陆跑。 可他们哪里跑得过呼啸而来的海啸,近二十米高的海啸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将沿途所有的垃圾、建筑材料、废弃车辆、人类统统冲击席卷,人们只能在其中绝望的尖叫挣扎。 有人拼命抱着自己的孩子,试图抓住沿途水里冲撞过来的树木漂浮物,给孩子一个生机,却在松手的一刹那,孩子直接被水冲走。 当父母的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冲走,怎么也抓不住孩子,嘴里发出刺耳绝望的哭喊,放弃挣扎,跟着孩子一起冲走。 有人冲撞到屹立不倒的高楼建筑旁,好不容易抓住窗户栏杆,却敌不过狂冲的水流力道,体力很快不支松手,消失在湍急的水流之中。 无情的海啸卷走沿海城市低地势所有的东西,水流中包裹着大量的人群、尸体,与无数建筑垃圾、车辆树木一同漂流浮沉。 新的人间炼狱,在沿海城市不断上演。 司南不知道自己搬了多少建筑材料,又救了多少人,她的双手磨得全是血泡鲜血,身上脸上头上全是脏兮兮的黑灰,看不清原来的样貌,她也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多搬一点建筑材料,埋在废墟下的盛幼青家人就能提早一分被救,无论程溯铭怎么劝她休息,她都不为所动。 就这样,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傍晚,忽然一个大叔惊喜中又带着压抑激动的哭喊声响起来:“解放军来了!解放军来救我们的亲朋了!” 所有在废墟中搬建筑材料的人们一同停下手中的活,抬头顺着那个大叔喊的方向看去。 远处的废墟街道之中,一长串身穿军绿色制服,后背绿色行军包,手拿各种绳索救援器械的军人队伍,浩浩荡荡的齐步跑了过来。 每经过一个废墟,军队便会分出一支小队出去快速救援。 而那些小队之中,又掺和着穿着橙色消防服装的消防战士,每支小队竟然都牵着一条训练有素的搜救犬! 大家都被这一幕震撼,都没有想到经历两年的天灾,又经历了如此大的灾难,国家竟然能在短时间内派出这么多的军人消防战士出来救援,并且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之下,还养得有搜救犬! 果然是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著名的Z国,国家在普通老百姓看不见的地方,囤积着所有实力,在大灾大难之时,不遗余力的救助所有的人民。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那种从骨子里信任国家,信任人民子弟兵会无条件帮助百姓的信念燃了起来。 有人激动的大哭:“解放军来了,我的丈夫有救了,有救了,呜呜呜呜。” 也有人激动的向军队招手:“解放军同志,这里,我这里有很多被埋得人,他们都还活着,解放同志,快来救救他们!” “各位民众,不要激动,不要跪地哭求,我们部队接收到上级命令,全团士兵会全力以赴抢救附近所有被困人员!大家也不用担心其他的地方,杏城所有地区都有我们的战友在抢救,稍后会有大量的帐篷、急救物品运送过来安置大家,还请大家尽量配合我们的行动,让我们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军官说完这番话,所有军队、消防士兵,有条不紊的分开救援。 废墟之中很快传来搜救犬汪汪汪叫个不停,军民齐心合力救援的各种声响。 到了晚上,废墟之中亮起了多种多样的电筒灯光,司南忙了一整天,体力透支的厉害,在搬一个钢筋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身体直往后仰。 “阿南!”时刻注意她身体状况的程溯铭,见她情况不妙,伸手扶住她,“你怎么样?” “我没事。”司南虚弱的摇头:“头有点晕,歇会儿就好。” 程溯铭在昏暗的灯光中看着她已经磨烂的手指,心脏微疼,将她拦腰抱起来,往医院开阔之地驻扎的军用帐篷走去。 那里驻扎着许多四四方方的军绿色军用帐篷,帐篷外牵了电线,放着好几个柴油发电机,轰隆隆的发动着,亮着十几个白灿灿的灯泡,将整个驻扎区域的视野照得让人能勉强看清楚。 程溯铭抱着司南在帐篷外的地上坐下,本来是让她坐在他的怀里,吃喝点食物,他再抱着她睡一会儿。 没想到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女性自愿者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登记本子问他们:“你们是这家医院的病患还是家属?这位小姐好像受了伤,去部队帐篷找军医看看,去之前先在我这里做个登记,看完病可以去帐篷休息。” 司南两人无比配合的做了登记,志愿者给他们写了一张纸条,上门有个数字,让他们去最前面的那间帐篷看看伤势,再到隔壁的帐篷凭纸条领上一碗热乎乎的稀粥饱腹。 程溯铭向她道了谢,并没有抱着司南去军医帐篷,也没有带她去领物资,而是直接去了他们号码所在的帐篷。 灾后的杏城所有官兵都在加班加点的抢救被困人员,被救出来的人们一大半都受伤严重,需要大量的军医和医护人员进行救治。 军用帐篷那里只有五六个军医,外加十多个医院里没有受伤的医生护士,一直在抢救受伤的人群,他们忙都忙不过来,程溯铭哪能带司南去添麻烦。 现在物资短缺,到处是开裂的地缝、拦路的废墟,军队所有物资都是那些军人徒步背的,他和司南包里有吃得喝得,也不想去要那些来之不易的食物。 每个帐篷前都有一个志愿者在负责登记收纸条,程溯铭递上纸条,对方没说什么,让他们直接进去。 程溯铭抱着司南进去后,发现帐篷聚集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所处的位置被自愿者们用树枝在地上划分了一个长宽不过两米的区域,区域的正前方写了数字,根据人数或者亲朋进行分配,像程溯铭和司南这样的夫妻,就单独分到一个小一点的区域。 现在搭的帐篷主要起到防雨防潮的作用,帐篷底下没有任何垫底的东西,想让自己休息的舒服些,得自己准备垫底的东西。 许多人就近扒拉废墟,找了一些医院垮塌下来的床垫、衣服、床单被褥之类的物品,也不嫌脏,垫在自己所处的区域。 现在是冬季,晚上要是不垫点东西在地上,人在地上躺着会着凉感冒。 程溯铭把司南抱到他们所属的号码区域坐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吃喝点东西,回复一□□力,我出去找个垫子进来。” 帐篷里人多眼杂,司南空间里有再多的物资,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 司南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很疲倦,程溯铭想让她在帐篷里好好的睡上一觉,免不了要随波逐流。 他的运气不错,找了没多久,找到一个还算完整的床垫,他把床垫上面的黑灰清理干净,抱进帐篷,司南已经靠在自己的背包上昏睡了过去。 旁边有个好心的大妈把自己捡到的一件羽绒服盖在她身上,看到他进来,大妈跟他说:“你老婆看起来累得不轻,我刚才看她十个手指都被磨得血淋淋的,这得搬多少砖头建筑材料才能磨成那样,她是在找什么人吗?” “她朋友一家人都被埋在住院部的废墟底下,她想早就救出他们,这才拼命搬砖。” 程溯铭走过去,向大妈道了声谢,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给司南的手指进行了清理包扎,这才对大妈说:“阿姨,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垫一下垫子。” “哦哦,没问题,不麻烦。” 他把司南轻轻的抱起来,大妈连忙把他找的垫子放在他们所属的区域,好奇的问:“什么样的朋友值得她这么拼命救人啊。” “大概是生死之交吧。”程溯铭把司南放在垫子上,拿她的双肩包垫着给她当枕头,让她睡得舒服些,转头从自己的双肩包掏出两个雪饼塞进大妈的手里:“阿姨,我和我妻子搬了一天的建筑材料,救下不少人,我们现在很累,想好好的睡一觉,你能不能帮我们看一下包裹。” 大妈听他这么一说,肃然起敬,总算觉得为什么看他们夫妻俩这么眼熟了,仔细一想,这两人白天的时候可不就是在住院部那片废墟一直忙活救人,忙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我会帮你们看管包裹,这里是军队的帐篷,没人敢顺手牵羊。” 程溯铭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我先睡几个小时,后半夜我再起来换您。” “没事没事,不用换,我们家有三个大人一个小孩,我们可以轮流值班,你不用起来,多睡一会吧。” 能活到现在的人们,每个人的警惕性都很高,大妈理解程溯铭的想法,也收人手短。 她想把手中的两个雪饼,给在自己身边玩耍,头部被建筑材料砸中,缝了好几针的小孙子吃,便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