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危机 一直到回了家门口,免免都没有弄明白,欧阳轩今天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跟她一道回家,到底是在做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等到了六单元,欧阳轩就那么在门口的树边上站着,见她进了家门才走。要说他是有意为之吧,从刚才到现在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要说他只是闲得无聊吧……真有人会闲得无聊到这种地步吗? 免免闹不明白,欧阳轩的行事模式太难理解,她便干脆不再试图理解了。毕竟她如今对欧阳轩的印象大幅改观,多和他相处一下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免免便没有把欧阳轩的反常放在心上,她的心思又回归到了老师给她的那份意向书上。 等到晚上,哥哥和爸爸妈妈相继回了家以后,免免放下了手上的书本,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份意向书,把一家人都叫过来,发起了一个临时小会。 “外国语班?还有保送的机会?这不挺好的么!这属于特殊照顾的人才通道,比起跟所有人一起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前程要明朗多了啊。” 谢卫国跟刘晓燕没读过什么书,对于读书升学之类的问题懂得不多,但谢旋不一样,谢旋考了两年大学,在这方面是很灵通的。 一听说妹妹得了老师青眼,给了这么个好机会,他很是高兴,学习了一天的疲惫都没有了,恨不得把免免抱起来转三圈庆祝庆祝。 谢卫国跟刘晓燕听着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是啊,老师能把这个机会给你,那证明挺看中你的。” 免免窝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意向书,都快把纸盯出个洞来了。她抓抓头发,有些迟疑。 “嗯……特殊人才是特殊人才,但是进了这个实验班就不好改了,我就是还没想好。我挺喜欢学英文的,觉得以后学外语好像也不错,但这个决定影响太大了,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免免这么想着,只是心里始终还有一丝犹疑,毕竟她是很喜欢学语言的,一开始知道这个机会,也确实是挺高兴的,一想到这个机会没有了,她一时总是难以当断就断。 刘晓燕一听,连忙道:“那不行,那可不行。咱们家免免身体底子又不好,从小我跟你爸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们哪能放心她以后去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啊!从宁城坐火车去北京得坐一整夜呢!我长这么大了都没去过,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背井离乡,去那么大老远的地方读书啊!不行不行。” 刘晓燕:“没错,留在宁城读个大学,到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最好每个礼拜都能回娘家吃饭,我还能帮着带孩子,这样才是最好的。” 最后还是谢旋逮到了一个空隙,无奈道:“爸,妈,但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虽然我也舍不得免免到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但是机会都摆在眼前了,还是仔细考虑考虑,斟酌斟酌吧,别就这么急着往外推啊。” “我……”免免有些不知所措,“我挺喜欢学外语的,也觉得老师能推荐我,我很开心,但是爸爸妈妈担心我离家太远,我也不想让他们担心难过……” 见免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班主任老师也没逼她,只是把意向书推回给了免免,柔声道:“这样,这个事还不着急,你再仔细考虑考虑,记住,是‘你自己’仔细考虑考虑,好吗?” 免免手上捧着意向书,听着他们家这三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只觉得左右为难——好像谁都说得有几分道理,她到底应该听谁的呢? 免免不太清楚老师为什么如此坚持,不过她还是应了,又乖乖把意向书拿了回来。 第二天免免把爸爸妈妈的想法,还有他们的考量都一股脑地如实跟班主任老师说了,班主任老师愣了一下,脱口问道:“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谢卫国刘晓燕夫妻俩一想到这一层,两个人的立场顿时就出奇地一致,一唱一和的,两个小辈都插不上话了。 “是啊。”谢旋点头。 “对啊。”谢卫国也反应了过来,“你妈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问题啊。而且学外语类的专业,以后分配工作是不是还有可能给外派出去啊?那哪行,别人家姑娘怎么样我是管不着,但咱们家免免我可舍不得吃这个苦,女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的好,不要在外面闯。” “嗯,你说得也对。” 这几天,免免除了上课学习写作业,就是时不时想想关于外国语实验班这件事。这事儿她没再跟爸爸妈妈和哥哥说,就是兀自思索着。期间卢云芬又上谢家登门造访了一次,带了不少礼物来,感谢之前谢免免为她的事奔忙,也感谢谢家人的收留照拂。 免免发现,这才不过几天,她师姐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这大约就是把自己的命运拿回到自己手上的意气风发吧。 刘晓燕坚决道:“不行,这事儿没商量。免免一天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怕是一天都睡不好。再说了,咱们宁城的好大学很多,没有必要非得到外地去,又不是没的选择了。” “哎,我想到一个事。”刘晓燕道,“这些什么外国语大学,外交学院什么的,基本上都在外地吧!大部分是不是都在北京啊?” 班主任老师注视着她的眼睛,追问道:“你爸爸妈妈担心你离家太远,你担心他们伤心难过——这些都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啊,换句话说,你拒绝这个推荐名额的理由,都是站在你爸爸妈妈的立场的,那你自己立场的拒绝理由呢?” 刘晓燕听免免说完,先按下了因为“女儿被学校老师认可推荐”而产生的高兴之情,沉下心仔细思考了起来,这一思考,还真被她思考出了个问题来。 这份意向书底下是有父母签名栏跟学生自己的签名栏的,谢卫国跟刘晓燕不乐意免免离开宁城读大学,自然是不会在意向书上签字了,免免自己也拿不出什么明确的主意来,她一贯乖巧听话,寻思着既然爸爸妈妈都这么坚持,那要不然就听爸爸妈妈的,这事就算了吧。 免免很是为师姐高兴,想到自己书包里那份意向书,她便又开始仔细掂量起自己的“命运”来。 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最近欧阳轩,每天下午蹲点在中华中学门口,跟来点卯似的,免免天天放学一出校门,就看到这人在学校门口晃荡,风雨无阻的。 然后他天天一瞧见免免出来,就跟头一天一样,错开几步跟在免免后面,一直跟到免免进家门,这“跟班”行为弄得免免纳闷极了。 “呃,你不忙吗?”免免忍不住问欧阳轩。 她这话就问得挺委婉了,言下之意是“你为什么要天天跟着我?” 虽然欧阳轩一路上也不说话,但天天这么被人跟着,总归是挺不自在的。有时候被认识的同学撞见了,还得面对人家疑惑和探究的目光。 “不忙。”欧阳轩说。 免免没话说了,她终归是说不出口赶人的话,何况之前欧阳轩帮过他那么大的忙,她总觉得自己欠了欧阳轩一份人情。 于是两人就天天这么沉默地一前一后一起走,这么走了一个礼拜,免免都几乎要习惯了这件事情。 这天是个星期五,免免放学被叫去了报告厅开会,是动员学校里有艺术特长的学生加入新开办的文艺团体的会。这个会来了很多学生代表跟校领导,一开就开到了将近晚上八点,等免免出学校的时候,天色早已全黑了,月亮已经攀上了天幕。 她本以为都这个点了,欧阳轩必然不会再在校门口等她,谁知道一出校门,就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马路边徘徊。 经过这些日子,免免已经跟欧阳轩熟稔了不少,她一路小跑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好晚了。” 欧阳轩笑:“我闲啊。” 免免对这人的行事方针属实是很难理解,他又不肯老实说,免免只能叹了一口气:“好吧,回去吧。” 两个人便依然像前几天那样,一前一后往大院的方向走,中间隔了大约一米的距离。 这段时间,随着日子离冬天越来越近,宁城在天气的变化上是很明显的——天黑得越来越早,气温也逐渐下降,晚间越发地寒冷起来,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地少了。 好在免免天天晚上都看天气预报,有所准备,听说这两天又要降温,便围上了围巾。 围巾是白色的,很干净舒适,是免免在刚入秋的时候自己拿白色毛线一针一针打出来的,她还给爸爸妈妈和哥哥一人织了一条,颜色各不一样。 一阵寒风吹过来,免免把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然后余光就瞥见侧后方的欧阳轩也缩了一下脖子。 这么凉的天,这人就在背心外面套了个夹克,可不得冻得慌。 “你穿得好少,挺冷的吧?”免免忍不住关心道。 欧阳轩脖子都缩进夹克衫领口里了,两只手揣在裤兜里,鼻子尖都给冷风吹得发红,居然还瓮声瓮气回:“不冷,我抗冻。” “你瞎说。”免免道。 欧阳轩还没回话,免免看他实在穿得太少,想说把自己的围巾拿给欧阳轩围一下,结果手刚刚碰到围巾边缘,想解开围巾,就被身后的欧阳轩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了身前,免免一下愣住了神,手也僵住了。 欧阳轩伸过来一直胳膊,拉着免免往后退,而免免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两人这会儿在一处较窄的路上,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遮天蔽日,把天上唯一的那点月光都隔绝在了外头,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视物很不清晰。 这条路的行人一贯地不多,现下天冷了,又晚了,就更是几乎没有行人了,放眼望去,此刻的行人居然只有免免和欧阳轩两人,整条道路安静而封闭。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几个男人,从好几个方向往免免跟欧阳轩这里聚拢,免免一抬头,差点惊叫出声,她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巴。 这几个人手上居然还拿了像是铁棍的东西,太黑了免免一时看不清楚,他们愈发凑近的脚步踩到了地上的枯叶,十分清晰,发出沙沙的响。 欧阳轩一只手按着免免不断后退,直到把免免护在了墙角,却抵挡不住对方来者不善。 “妈的,我就知道那个混蛋会来这招阴的。”欧阳轩咬牙骂道。 免免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危机关头,她的大脑反倒是格外地清晰起来,她一瞬间把这几天的各种事情串联起来,联系欧阳轩不知道为何天天蹲点和她一道回家,忽然间就福至心灵,隐约猜到了缘由。 只是这时候才回过味来,不知道是不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