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皇城。 夜半静谧无声,月色如水,在静室中淡淡的流淌着。 只有周世显慵懒的声音。 “此番班师回朝……” 他躺在红颜知己的香怀之中,定定的看着她如花俏脸,口中喃喃自语,深邃的眼中却闪烁着森森幽光。 原本文武并立,两条腿走路的大明,如今瘸了一条,于是乎,此番班师回朝,除了他独揽大权,总理摄政。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如今西北群狼,虎视眈眈,东瀛之地叛乱层出不穷,南洋,世界第一海军强国随时会卷土重来。” 他瞧着玉真,不时喃喃自语:“若叛乱久拖不决……则不堪设想。” 此刻,周世显好似身不由己,向这绝顶聪颖的女子倾诉衷肠。 为何要找她说? 许是她是出世之人,生平与世无争,除了与周世显两情相悦,寻人伦大道,她与这人世间再也没有别的纠葛。 瞧着爱郎絮絮叨叨。 玉真只是静静的听着,也不多言,只是如玉石一般晶莹的明眸中,带着深深的怜惜。 “哎。” 静室中,又是一声轻叹。 这一刻周世显清楚的知道,他若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平息叛乱,恐怕这中兴大明…… 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这一巴掌煽在了脸上,如此响亮,可是将周世显打醒了,他不得不挡这个摄政王,将这大明的权柄彻底抓在手中。 不如此,他无法收拾残局。 就算军事上再强大,科技再进步也没什么卵用,还得从精神上彻底改变大明人…… “除山中贼易,除心中贼难。” 得让大明人再一次拥有信仰。 这信仰便是汉唐荣光,帝国荣耀。 不知不觉说了一夜…… 直到天亮时分,扔不觉得困顿。 “你呀。” 玉真伸出纤长手指,在伟岸男子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呀,要遗臭万年了。” “哈哈。” 周世显放声大笑:“这也未必!” 这笑声有些张狂,又透着无奈:“那些人……周某已经给过他们机会,可他们给过大明机会么?” 玉真讶然睁大了明眸,却又有一丝黯然,垂首宣了一声道号:“福生无量天尊。” 她芳心中有些凛然。 知道周世显这一去,必杀的人头滚滚。 静谧中。 周世显轻道:“玉真,你怕我么?” “噗嗤。” 玉真不由得抿嘴失笑:“妾身为何要怕你?” “呵呵。” 她瞧着怀中伟岸俊朗的男子,洒脱一笑。 这就对了。 “知我者,自不会怕我。” “立身正,周某又何惧之有?” 玉真捂着小嘴,一呆,心悦诚服道:“夫君英明。” “哎。” 难得听到她叫了一声夫君,周世显心中却无丝毫喜悦,只是心中轻叹,再怎么不愿意,他终究是变成了一个独夫。 终究是活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 大明中兴四年,十月。 明军波斯统帅部。 气氛肃杀森然,三万凤威军已整装待发,肃立于营门之外,做好了长途行军的准备。 秋风徐徐吹佛。 静默无声。 一个个年轻的大明士兵,骑着高大战马,在马背上挺直了腰杆,挎着战刀,背着火枪,将视线看向主帅。 眼中满是崇慕之情,毫无半点迟疑。 队列最前方,掌旗兵高举着一面四爪金龙旗,龙旗迎风猎猎作响,说不出的威武严整。 “呼。” 周世显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傲然一笑,这是他一手建立的无敌雄师,对这些忠勇部下…… 他并未许以高官厚禄,反而军纪森严,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可将士们为何愿意跟着他南征北讨? 无非是帝国荣光,少年有梦,当这帝国荣光,照耀四方,便成了铁一般的信念。 “这人呐。” 周世显眼中透着森森寒芒,喃喃到:“生而为人,执掌大权,眼中不能只有私利呀。” “蹬蹬蹬。” 此时黄得功领着一帮参谋军官,匆忙登上城墙,躬身道。“大人,三万兵是不是少了点?” 周世显油然一笑:“不少了。” 老子这一次带兵回朝,是回去平乱勤王的,又不是去打灭国之战,三万凤威军足以横扫乱党。 “就凭那些蠢材?” 三万兵马已经是抬举他们了。 黄得功忙道:“是。” 两人沿着波斯皇城,大不里士的古老城墙,徐徐走动,时不时停下来耳语一翻。 “这西北之战,方兴未艾……” 如今大军在外,主帅又不在阵中,周世显难免要叮嘱一番,叫黄得功守好波斯,还送了八个字的锦囊妙计。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心中盘算着,如今东南方向的莫卧尔帝国,已经被他打了个半残,奥斯曼人已经服软了,那位老太后…… 她已经老了。 不足为虑。 不过要严防沙俄,小叶儿马赫那只大军,那可是一头饿狼,俄军才刚刚吃下了诺大的哈萨克草原,如今正在消化当地势力。 饿狼…… 早晚是要吃人的! “标下明白。” 黄得功与众参谋军官,俯首帖耳。 “行了。” 将繁杂军务安排妥当了,周世显便挥了挥手,钻进了一辆奢华的马车,柔软舒适的车上。 玉真,慕容慧已恭候多时,两双明眸一亮,看了过来。 “哎。” 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轻叹,周世显舒展着酸痛的老腰,在柔软舒适的羊毛地摊上躺了下来。 “命苦呀。” 他一边和两个女子说着话,很快竟沉沉睡去,这一睡浑然不知身外何物,只是呼噜打的震天响。 “哎。” 车中两女相顾无言,幽幽轻叹。 他太累了…… “驾!” 车厢外是铁骑滚滚。 三万铁军,杀气腾腾的另一番景象。 同时间,南京,紫禁城。 崇祯帝木头人一般,端坐在御书房,瞧着一干跳梁小丑挥毫泼墨,炮制着一篇篇锦绣文章。 一条条大罪炮制了出来,对周世显口诛笔伐。 “凌虐友邦,残暴不仁!”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什么前巡抚,前总督,落第才子,名门之后,泼皮无赖,各色人等好似走马灯一般,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真是乱呀。 把内阁赶跑了,这伙人霸占了官衙,把他这个太上皇抬上龙椅,草草复辟,便开始争官位,夺权柄。 还搞了个草台班子,开始瓜分权柄,最离谱的是,连国库中存放的大批龙元也被瓜分一空。 就连圣旨也不值钱了。 如今这封官许愿的圣旨,可真是成箱成箱的往外批发,更讽刺的是用完的玉玺好似垃圾一般,就那么歪倒在龙案之上。 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了紫禁城便拿起玉玺一通乱盖,什么大将军,公侯伯爵满天飞…… 就这么乱。 这伙人竟然还以勤王,清君侧的名义拉扯起了一支兵马,人数竟然还不少,足足有十万人。 正在几个大将军的带领下,煞有其事的沿着长江布防。 名为勤王,其实就是哄抢。 可崇祯帝只是冷冷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大骂这群孙贼。 “真是一群孙贼呀。” 这场面他可太熟悉了,读书人煽风点火,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带头闹腾了起来,这所谓的大义,名分便好似一块臭肉。 这堆散发着恶臭的烂肉,很快招来了大堆苍蝇,街上的泼皮无赖,被裁退的兵痞,地主家的护院,家生子…… 真真是群魔乱舞! 身为大明皇帝,崇祯爷竟不知道大明朝,老朱家还有这么多孝子贤孙呢,这可真是太嘲讽了。 可当年他走投五路之时,这帮人又在哪里? “呵呵。” 崇祯帝暗自冷笑了,多少年了呀,这伙人……还是那么愚蠢,还是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 可实际上眼高手低,除了封官许愿,纠结朋党。 啥也不是! 这么看。 这伙人和李自成,张献忠也没啥区别,甚至还不如李自成,李闯王好歹还有点格局呢。 可…… 崇祯帝心中十分鄙夷,这伙人就没发现,这看似一片大好的朝局之下,保皇党已经危如累卵了么。 这金銮殿中,活脱脱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竟没有发现中原,辽东,各地镇军,海外各都司都按兵不动。 各地将领不接旨,也不奉诏,只是保持着绝对的沉默,这沉默叫人心中暗自惊悚。 “哎。” 崇祯帝叹了口气,大明真的不一样了。 “折腾吧。” “寻死吧。” 他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装死算了。 一个月后,中原。 三万凤威军刚刚抵达中原,密奏便好似雪片一般飞来,中原之地,洛阳重镇大致上还算安定。 这场叛乱并未波及到洛阳,放眼望去,宽敞笔直的官道之上,洛阳团练,府学生自发的组织了起来。 上至四五十岁的老者,下至十来岁的府学生,都自发走出了家门,背着火枪,在当地驻军的带领下设立了一个个哨卡。 正在警惕的盘查着行人。 尤其是洛阳府学的学子们,常年接受半军事化教育,思想觉悟一个比一个高,在这场兵灾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这征明周世显在洛阳推行的府学新政。 非常成功! 为何如此? 洛阳百姓害怕呀,他们害怕这得来不易的好日子被人毁了,可见大明的百姓是最淳朴,最善良,最听话的…… 直到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支风尘仆仆的大军,远道而来,出现在洛阳东郊的地平线上。 年轻的骑兵,一个个脸上带着风霜,满身疲惫,唯独胸前绣着的金灿灿的凤威徽章,一尘不染。 军中将士将之视为生命。 “大都督回来了!” 一时间,洛阳百姓,奔走相告。 车内,周世显从深沉的睡梦中惊醒:“到了?” “噗。” 玉真,慕容慧抿嘴偷笑,大伙这一路从波斯,长途跋涉到了中原,这位爷倒好,吃饱了睡,睡够了吃。 整整睡了一路。 “吁。” 豪华舒适的四轮大马车,在洛阳城下停了下来。 亲兵在外面瞧了瞧车厢,轻道:“大人,到了。” “哦。” 周世显应了一声,起身,在二女帮助下整了整军服,便掀开了厚厚的帘布,顿时刺眼的阳光洒落,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周世显本能的抬起手,挡了挡阳光,猛然间,他的耳边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万岁!” “嚯!” 等到他适应了车外的阳光,放眼望去,外面乌压压的全是人,洛阳父老,倒履相迎,这是全城人都出来了。 “好嘛!” 周世显笑了笑,朝着人群挥了挥手,顿时便引发了更热烈的狂潮。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好似起伏的麦浪一般,成片跪倒。 “好,好。” 周世显跳下了马车,在人群中穿过,猛然间,一抬头,瞧见了一个身穿大红军服的青年,昂首挺胸。 青年十六七岁,却长的虎头无脑,那略显憨厚的脸上十分英武,神情坦坦荡荡。 充满了朝气。 “皇上?” 周世显擦了擦眼睛,一呆,才又快步走了过去,在大明天子健壮的肩膀上拍了拍。 “长大了。” 此刻没有君臣,只有姐夫和小舅子。 “哈哈。” 万众瞩目下,周世显将朱慈烺的胳膊捉住,高高举起,放声笑道:“大明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人心呐,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又很简单。 入夜,洛阳。 国宾馆。 大军回朝,受到了洛阳父老的极大拥护,洗去了一身尘埃,周世显全身舒坦了起来,与天子再相见。 不胜欢喜。 君臣二人,依旧如几年前分别时一般毫无隔阂,言谈甚欢,这世上的事本就是如此简单。 你若心真的怀家国天下,便可上下一心。 同舟共济。 但凡接受过高等教育,有一定素养的人,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傻子,无非是利益作祟,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你若真的胸怀坦荡,又怎会干出祸国殃民的荒唐事? “姐夫,我与你说。” 终究是个半大少年,朱慈烺逮着话头便说个不停。 “好,好。” 周世显连连点头,瞧着虎头虎脑,洗去了一身尘埃的大明天子,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这位天子可是他呕心沥血的杰作呀。 从小接受的是新学教育,与洛阳子弟为伍,如今长大成人了,终于,终于可以与他这个当姐夫的并肩作战。 驻兵中原。 三日后周世显召集了军议。 自然是一呼百应,不几日,李岩,李锦等人率标营赶来,众将官济济一堂,相视一笑。 乱党。 “什么玩意儿!” 官厅中,气氛融洽。 一长串乱党名单列了出来,细琢磨这名单可太有学问了,首当其冲是一些前朝大员,复社才子,东林二代,三代…… 其中名气最大的,是一个叫做冒襄。 “冒襄。” 明末四公子呀? 周世显撇了撇嘴,这是个什么货色,拔了它的皮,拆了它的骨,也能闻着才子盛名之下的恶臭气味。 复社四公子里面,唯一有点骨气的也就是陈贞慧。 此君在明亡之后不愿与无耻之人,同流合污,十余年隐居家乡,独善其身,直到老死。 这好歹是要点脸的,有点气节的,还有不要脸的如侯方域之流,直接就当了带路党。 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降清了。 就这货他爹,还是东林党元老侯恂呐。 再说说冒襄这货,此君确实没当汉奸,他为啥没当汉奸呢,真不是他不想当,纯粹是因为…… 清廷看不上他! 此君诺大才名,出身官宦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可竟然连个举人也考不上,先后考了六次乡试,六次落榜。 这得多废? 和侯方域那货有一拼,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喝酒泡妞,和秦淮八艳传点绯闻啥的。 就这么一个废柴,二世祖,还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才子,细琢磨这事儿合理嘛? 泡了秦淮八艳就是大才子,这不是扯的没边了么,这样的人说他要投降,给清廷当大官。 他把清廷当傻子么? 清廷除非是疯了,才会重用这样的人。 于是大明亡了,清廷来了,这货该吃吃,该喝喝,该泡妞也没闲着,小日子过的逍遥自在,好不快活,还活了八十几岁呢。 这怎么看也不像才子呀。 “此人。” 瞧见这货。 周世显便好似瞧见了大明的病根。 “这伙人呐……” 周世显眼睛眯了起来,这伙人最擅长的就是编故事,改家谱,写才子佳人戏,和秦淮八艳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故事编好了,再花点钱买通几个说书先生,编点话本,演义什么的,轻轻松松的便将自己的无耻,包装的光鲜靓丽起来了。, 至于那些为家国天下洒出一片热血的忠臣义士,却籍籍无名。 其罪当诛! 比如镇江柳泰山祖上就干过这种事,柳家投靠清廷做了武略将军,这可是正五品大官呢。 可又怕挨骂。 最后竟然连家谱都改了,硬说自己是大词人柳永的后人,可柳永也不是镇江人呐。 这事儿若是被柳永知道了,怕是要气的从坟里爬出来,赏他几个大嘴巴子…… 终于到了乾隆朝,清廷开始搞文字狱,胡编乱造伪史的时候,这伙人又看见机会了,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去。 这叫啥? “啪啪啪。” 周世显在桌子上瞧了瞧:“投机者!” 说投机都是抬举这些人了,这叫极端利己者,这华夏呀,历朝历代就坏在这些人手上了。 一旁,李岩,李锦二人早已不耐,剑眉微皱,那神情好似在说,都这时候了也别废话了。 赶紧的吧! “行。” 周世显挥了挥手:“进兵。” “嘿嘿。” 二李当时就精神百倍,这俩反贼,对付起这些官宦世家出身的毒瘤,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声令下。 二李麾下标营铁骑,一马当先,轰隆隆的碾了过去,乱党横在长江边上的十万大军。 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被席卷一空,零落成泥。 十一月,大明兵马大都督周世显,班师回朝,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了乱党,兵临南京。 而此刻的江南已是满目疮痍。 这虽是一场闹剧,可对整个江南的破坏力十足,商铺,衙门被打砸一空,良家女子受辱,无辜被牵连的百姓极多。 曾经的锦绣之地,人间天堂,如今到处都是残破不堪,这让周世显真正动了杀心。 连李自成,甚至清军都从未攻陷过的江南。 就这么毁了。 这般恶果,让周世显好似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他知道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实在不该对这些人姑息养奸。 “错在我。” 南京城外。 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慈烺。” “哎?” 没心没肺的朱慈烺,打马上前,忙道:“何事?” 看着这破败江南,周世显轻道:“慈烺,有一事,姐夫要与你打了个商量,姐夫……要借这江山一用。” 朱慈烺一呆,奇道:“姐夫要专权,摄政么?” “嗯。” 周世显瞧着他清澈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 朱慈烺裂开嘴,嘿嘿笑了:“尽快借,不必还了。” 两人身后,玉真,慕容慧二人早就听呆了。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嘛? 这江山社稷还能这样借来借去的嘛,简直千古奇闻。 虽是君臣二人说的几句玩笑之言,却代表着周世显痛定思痛,要彻底来一场大清洗了。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