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以为苏颜惯有的姿态是无辜和软弱。 只有他知道她被逼到绝路时嘴角疯狂的狡黠和自我毁灭时的快乐。 唐惟总觉得自己可以忘记的,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女人这么多,尤其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接触到的美女肯定不少,忘掉一个苏颜岂不是轻而易举? 然而这么多年,他梦里永远都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原来被深刻印在他脑海里,血肉里的,不是因为“苏颜是安谧的女儿”这一身份认知,而是苏颜那双绝望挣扎着最后顺从于绝望,屈服于绝望——深爱上绝望的眼睛。 唐惟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苏颜的发丝,感受到苏颜的身体稍微往后闪躲了一下,男人勾唇笑,眼里还是冰冷一片,“怕我?” 苏颜笑得更讽刺,“怕得不得了。” 谁不怕呢。 唐惟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把命豁出去的人,他甚至不在乎自己这条命和身上的权力金钱,所以才比旁人更加冷冽绝情。 “当年跟我住在一起怎么就不怕?” 唐惟上前按住了苏颜的肩膀,凑上去,两张脸贴得极近,呼吸交错间,他们眸中都是彼此的脸。 世界名画莫过于如此。 苏颜承认,她的心在不受控制地乱跳,可能是因为眼前这张脸一如既往地惊人,也可能是她心还没死透,在潜伏了沉睡了几年之后,慢慢地又感觉到自己活着,一旦察觉到自己活着,便忍不住,再次被死亡所诱惑。 “因为爱你吧。” 那一刻,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令她心碎得一塌糊涂的话,“唐惟,当年我爱死你了。可我等你爱我,就像在等死一样。” 所以死亡那么诱惑,可能是因为和爱情一样令人绝望吧。 唐惟喉结上下动了动,“若我十恶不赦,你还会爱我吗?” 若他不是完美的受害人,若他没有过去悲惨的遭遇,若他只是一个健康成长在优良家庭里的贵族公子,从来不曾体验过仇恨,痛苦,折磨和煎熬—— 苏颜想都不想地摇头,“抱歉,不会。” 心脏读秒,血液横流。 过血的麻从唐惟心头窜过,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苏颜看着唐惟,那张漂亮的面孔带着娇俏,是令多少男人失神的美,她说,“我爱不上生来完美健康的人,我爱残缺爱破碎,爱你灵魂深处的残暴和不在乎。” 若你没有经历童年的风雨飘摇,你眸中便不会有炼狱和牢。 那一刻,苏颜笑了,说话却无比伤人,“所以啊唐惟,你好像还是不爱我的时候,更帅一点。” 他们的爱和恨是互相对换的,原来不只是他,还有苏颜,命运开了那么大一个玩笑,让她们出生便饱受折磨,却从来没有人给他们展示过什么是正确的爱。 黑暗黑暗黑暗——不停经历的只有黑暗;痛苦痛苦痛苦,不断重复的只有痛苦。 除了这些什么都不剩下,更遑论爱和亲情。 睁大眼睛,睁大眼睛看着,不停地看,不停地承受。 没有爱。没有人。没有人爱你。 黑白交错电波混乱,变换不停灰白的意识,翻滚的脑浆里承受痛苦的神经每一天都在跳舞。 血,暴力,强迫,无人理解。 活着的话,心脏就会继续跳吗。 谁爱我?还有谁能爱我? 痛苦。 只有痛苦。 我爱你。 在童年被摧毁了所有价值观世界观之后,岁月打磨下他们被重塑了,重塑成了和世间常理,和芸芸众生截然不同的样子。 他们体现爱和恨的方式——根本是反着来的。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脑海里惊过一丝刺目的白光。 唐惟懂了,懂了自己当年的失控,也懂了现在这一刻,他近乎要撕碎她的欲望。 是爱。 他毫不犹豫地按倒了苏颜,白皙的脸上写满了风雨欲来的暴怒,他低头咬了一口苏颜的脖子,感受到她猝然僵硬的本能肢体反应,男人笑了。 “如果对你来说这样才能感受到爱的话……” 强制性用力抓住了她两只手,唐惟力道一点儿怜惜没有,像是用力拗断了金丝雀的翅膀,骨骼错位,关节扭转,羽翼在扑腾挣扎中一片一片落下—— 落下露出她毫无防备的肌肤。 “那我这一生,当个魔鬼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