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当着学徒们的面一边做一边讲,等到鸭血粉丝汤出了锅,她就叫她们一人盛一碗尝尝。 这鸭血粉丝汤她并不打算卖,不过是方才看到婆子们杀鸭子就想起这个菜,一时手痒做了一锅,做好之后,她自己盛了一碗喝,余下的就让她们几个都拿去分了。 这么大一锅鸭血粉丝汤,五个女孩子也吃不完,于是她们就都盛了出来,给南华楼干活的人都分了一碗。 有的人吃过早饭,有的人却是没吃过饭就来了,无论肚子饿不饿,都经受不住这碗鸭血粉丝汤的诱惑,全都吃光了。 这么多人分一锅,又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家自然都是意犹未尽。 后院干活的那几个婆子更是大着胆子,又送了两盆鸭血进来,期待着梅娘能够再做一份。 只是很快南华楼就开始上客人了,客人来了,梅娘哪儿还有功夫做这东西,随手把鸭血撂到一边不再理会。 等到晚上忙得差不多了,梅娘才想起那两盆鸭血来。 既然大家都爱喝,梅娘索性叫学徒们打下手,又做了两大锅,晚间羊肉汤卖光之后,有的客人吃不到十分失望,正好拿一锅鸭血粉丝汤当补偿。 另外一锅,依旧让伙计婆子他们分了,就当员工福利了。 几个女学徒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人分了一瓦罐。 眼看着就要下工了,大家心照不宣,都留着没动,想等回家后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王翠红也分了一罐,等到下了工,她立刻就抱着暖呼呼的瓦罐回家了。 天色虽然已经黑透了,可是明朗的月光照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又有一路各个店铺的灯笼照着,街上亮如白昼,丝毫不会影响视线。 王翠红加快脚步,往北市口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盘算着,快些回去,趁着家里人还没睡下,正好能喝一碗香喷喷的鸭血粉丝汤当宵夜。 紧赶慢赶地到了三条胡同,没到家门口,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翠红,你回来啦?” 王翠红回头一看,见是张婆子家的闺女,正好出门来倒水。 王家和张家就住在隔壁,两个姑娘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几乎是情同姐妹,不过张家闺女比王翠红大两三岁,已经许下了人家,原本定下夏天就要出嫁的。 可是偏偏在出嫁头一个月,张家被官差搜查史家嫁妆的时候搜了一遍,张家闺女受了惊吓,先是病倒了,后来又躲着不敢出门,再加上准备好的嫁妆被弄得乱七八糟,少不得还要添补和重新准备,因此婚期便延后了。 等张家闺女稍微好了些,王翠红又去做了学徒,所以这半年来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 见是她出来,王翠红停下脚步,笑道:“是张家姐姐呀,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张家闺女拎着空空的泔水桶,往院子里努了努嘴。 “我哥哥的一个什么好兄弟来了,两个人在屋里喝酒,叽叽咕 咕说了一晚上的话,到现在还不走她压低声音说着?_[(,显得十分不满。 听说张家有客人,王翠红就不好再拉着她说话了。 “外头冷,姐姐快回去吧,别冻坏了。” 张家闺女跺了跺脚,笑道:“不冷呢,我难得见你一次,正好说说话。” 王翠红见她只穿着件小袄就出来了,越发催促起来。 “才下了一场大雪,姐姐的身子才好些,若是冻病了可是麻烦,赶紧进屋去。”她扶了扶手中的瓦罐,说道,“对了,我带了一罐汤回来,姐姐你拿个碗出来,我分你些。” 因着张家晚上有客人,张家闺女晚饭都没吃好,这会儿听说王翠红要分她一碗汤,顿时脸色一喜。 左邻右舍谁不知道王翠红在南华楼做着厨娘,听王婶说,她的手艺至少得了梅娘六七分的真传,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吃到的。 有这么好的机会,张家闺女连客气都不敢客气,连忙进屋去取了一个大碗出来。 王翠红提起瓦罐,连菜带汤地倒了满满一碗。 “好了,姐姐快回去吧,趁热喝,正好驱驱身上的寒气。” 张家闺女连声道谢,宝贝似的捧着汤回去了。 她大晚上这么进进出出的,张婆子听见动静就出来了。 “丫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儿干什么呢?” 半年前张家被官兵搜查,嫁妆被翻了个七零八碎,后来在顾大人的帮助下,总算是都要了回来。 好在她那准亲家是个讲道理的,并没有因此在婚事上作难,张婆子松了口气,对自家闺女也看得格外严了些,生怕成亲前再出什么岔子。 张家闺女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这碗汤上面,听了张婆子的话,连头都没抬。 “刚才我在门口遇见隔壁翠红了,她分了我一碗汤,娘,你也过来尝尝。” 听说是王翠红带回来的汤,张婆子立刻想起那日在南华楼吃的席面,脚就不听使唤地跟了过去。 张家闺女把汤碗放在桌上,又去拿小碗来分。 张婆子一闻到这香浓的鸭汤,口水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她强忍住美美喝上一口热汤的冲动,对张家闺女说道:“你盛一碗,我给你爹端去,自己再留一碗,剩下的,我端给前屋去。” 张广才带了客人回来,家里却没有像样的菜招待,张婆子生怕被人家笑话,正好可以拿这碗鸭血粉丝汤送去充门面。 张家闺女听了,只得依言盛了两小碗汤出来。 张婆子端起剩下的半碗汤,去了前屋。 张家前屋,昏暗的烛光下,张广才正在给对面的人倒酒。 “罗义,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不就是杂货铺开不下去了嘛,那小铺子又挣不到多少钱,舍了就舍了,再干点儿别的行当不就行了?” 罗义听了这话,连酒都没心情喝了。 “广才,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京城的 坐地户,吃住都在家里,做什么都有朋友帮衬。我呢?我一个外地人,能在京城开个小杂货铺子就不错了,挣得虽然不多,可也能混个温饱。唉,谁知道房主突然涨了租金,我那小铺子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再加上租金,连糊口都难啊!” 张广才听了,不禁点点头。 “可不是嘛,你年前才成了亲,一个人挣两个人花,是不容易!” 罗义苦着脸,说道:“还有更不容易的呢,我媳妇前儿去医馆诊脉,诊出喜脉来了!” “喜脉?那不是好事儿吗?好小子,你要当爹了!”张广才借着酒意,重重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罗义被捶得身子一歪,脸色更愁苦了。 “本来是喜事,可我哪高兴得起来?铺子开不下去了,家里还要再添一张嘴……” 张广才也没法子,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做短工,或者干点力气活?” 罗义叹气道:“你以为我没去嘛,可是我这身子骨,出力也干不了多少活,才扛了两天大包,肩膀都肿了,挣的钱还不够我和我媳妇喝稀粥的呢!” “要不你再打个货担,出去当货郎?” 罗义点点头,说道:“没法子,也只能这样了。回头你帮我找个木匠,最好能赊账的……” 两人正说着话,张婆子进来了。 “罗义啊,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这是邻居给的半碗汤,你趁热喝了吧。” 罗义连忙站起身,伸手接过汤碗。 “张婶您太客气了,多谢多谢。” 张婆子又叮嘱了几句少喝点儿酒,多吃菜之类的话,便出去了。 待张婆子出去,罗义便拿起酒壶,谁知却倒不出酒来。 他把酒壶拿在手里晃了晃,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把酒壶一撂,叹气道:“唉,连喝个酒都喝不痛快,我罗义怎么能落到这步田地!” 张广才见他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便劝道:“借酒浇愁愁更愁,酒没了正好就不喝了,来,喝口汤,暖暖身子。” 罗义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汤碗,不由得目光一顿。 眼前的汤汤色洁白,宛如牛乳,其中漂浮着深红色片状物,如同花瓣般精致的肉片,灿金色的油豆腐,还有着晶莹剔透的粉丝。 这是什么汤? 它既不像淡黄色的鸡汤,也没有羊汤那浓浓的膻味,仔细闻闻,像是老鸭汤的味道。 可是能把鸭肉炖成这样浓白香醇,他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尽管喝了半天的酒,可是他心里发愁,并没有吃上几口饭菜。 此刻眼前的汤碗里料足味厚,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罗义拿起筷子,先挑了一筷子粉丝入口。 沾染着浓香的鸭汤的粉丝,入口顺滑无比,不用怎么嚼,就哧溜一下进了肚。 再夹一块鸭血,更是柔滑细嫩,好吃得让人恨不能连舌头一同 吞下。 吸饱了汤汁的油豆腐,咬上一口,香浓滚热的鸭汤便在唇齿间爆开,香得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一咬就咯吱作响的鸭胗,脆中带韧的鸭肠,每一口吃下去都充满了惊喜,令人流连忘返。 张广才本来担心他只顾着喝酒却不怎么吃菜,再把身子喝坏了,这会儿见他捧着汤碗吸溜个不停,这才放下心。 可是这颗心还没完全掉进肚子里,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是刚才那个吃个花生米都要嚼半天,一副食不下咽模样的罗义? 这会儿只见他一手抄着筷子,却完全顾不上用,一手端着汤碗,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去。 方才罗义愁得饮食不思,他担心,可是这会儿看到罗义这么暴饮暴食,他就更担心了。 这人莫不是受了刺激,愁出毛病来了吧? 还好,罗义在喝光最后一滴汤汁之后,终于放下了碗。 刚刚还是痛不欲生的罗义,此刻却是红光满面。 “好吃,真好吃!” 罗义赞不绝口,嘴里翻来覆去只顾着说好吃两个字。 张广才伸头看看,却见碗里什么都不剩,比舔过的还干净。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刚才分一些出来好了,他还一口没喝着呢! 能让罗义吃得连烦心事都忘了的食物,该有多好吃? 很快,他就会体会到更后悔的感觉。 因为罗义在回味过来之后,终于想起来问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汤是哪儿来的?” 一句话把张广才给问蒙了,他知道这汤是张婆子端进来的,可是他很确定,能让罗义喝得连兄弟情都忘了的汤,绝不可能出自张婆子之手。 从出生就开始吃张婆子做的饭,他的老娘做饭是什么滋味,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等他去问了张婆子,得知这汤是王翠红送给妹子喝的,顿时后悔得直拍大腿。 旁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王翠红带回来的汤,肯定是南华楼做的呀,十有八九就是出自梅姑娘之手! 梅姑娘亲手做的汤,该有多好喝?他竟然与其失之交臂!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带罗义回来喝酒了。要是没有罗义,那碗汤就肯定是自己的呀! 是罗义喝了本该属于他的汤! 要不是看兄弟正在落难之时,这事儿他真没法忍。 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前屋,带给罗义想要的答案。 “这汤是隔壁邻居给的。” 谁知罗义却不依不饶,追问道:“你邻居是干什么的?这汤……卖不?” 吃了这顿想下顿,说的就是罗义了。 此刻张广才正满心都是错过一个亿的痛苦中,哪里还有耐心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道,要是卖,也是在南华楼卖吧?” 南华楼虽然才开了不到一个月,可是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名扬全京城,哪怕 是罗义也是听说过的。 一听说这是南华楼做的汤,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这是南华楼做的汤?你小子行啊,连南华楼的菜都能弄得到!” 张广才哑然失笑,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南华楼的梅姑娘就是我们街坊,隔壁家的姑娘就是她的学徒,喝口汤那还不容易??” 罗义越听越是激动,抬起手砰地一下拍在桌子上。 “广才哥,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这一下把张广才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桌子,生怕罗义太激动,再把桌子给掀翻了。 “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我明天就去给你找木匠——” 自打罗义的杂货铺子干不下去,他就一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成天怕赚不到钱,养不起媳妇,心里和生活的压力都很大。 要不是他实在看不下去,怎么会叫罗义来家里喝酒呢? 可是货郎的买卖也不是说干就干的,首先他得有个货担吧,要不然东西往哪儿搁? 张广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罗义打断了。 “对,找木匠!我要打一个推车!我就卖这个汤了!” 张广才双手摁在桌上,愣愣地看着他。 完了完了,罗义真疯魔了。 他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人,喊着要卖什么汤? 再说这汤连他都不认识,罗义能会做吗? 只见罗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情无比激动。 “广才哥,你不是认识南华楼的人吗?你帮我搭个线,只要能让我学会做这个汤,出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他做了几年杂货铺掌柜,最是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 这碗鸭血粉丝汤,他吃得出里面有鸭血有粉丝有鸭杂,都是极便宜的东西。 食材虽然不贵,味道却如此美味,如果他能卖这个汤,绝对能挣到钱! 张广才张目结舌,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罗义,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醉!”罗义正在发现新世界的亢奋之中,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我真没醉!我说的是真的!” 他越是这样,张广才越是认定他是喝醉了。 他扶住罗义,哄劝道:“好好好,你没醉!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要不然你媳妇该着急了。” 提到媳妇,罗义的脑海清明了几分。 是啊,他媳妇才有了身子,可受不起惊吓。 他定了定神,去张家厨房用凉水洗了把脸,走出了张家。 被冬夜的寒风一吹,罗义仅有的几分酒意也被吹散了。 他忍不住咂了几下嘴,只觉得唇齿间还有着鸭血粉丝汤的香味。 不管张广才信不信,这个汤,他一定要学! 他有信心,这汤一定好卖,他一定会挣到钱的! 这日梅娘一大早上起来,就直接去了梅源记。 正是该吃早饭的时辰 ,二十个女孩子却都已经早早到了。 能被梅源记挑中做学徒,无论对她们还是对她们的家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因此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紧张,头一天听说梅姑娘要过来,有的人紧张得连觉都没睡好,反复想着第二天见到梅姑娘该说什么,又该做些什么,才能给梅姑娘留下一个好印象。 梅娘一进大堂,女学徒们就齐齐转过身。 看到梅娘不过是个跟她们年龄相仿,甚至比她们还小的少女,有人惊讶,有人怀疑,也有人满脸仰慕。 梅娘没有注意到她们各自的表情,进了梅源记便环视了一圈,就见韩向明和娟娘快步迎了上来。 “二妹,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这么冷的天,你等外头暖和些再来就是了,又不差这一会儿的!”娟娘伸手握住梅娘的手,感觉到触手微凉,越发心疼起来,还没吃早饭吧?厨房正熬着羊汤呢,我给你盛一碗!⒃_[(” 梅娘拉住娟娘,笑道:“姐你别忙了,我吃过了,咱们先说正事要紧。” 娟娘知道她时间不多,便也不勉强,招手叫众人过来。 “你们都过来些,让梅姑娘看看。” 听了这话,那些女孩子都越发紧张,想上前又不敢,磨磨蹭蹭地随着众人走。 只有两个女子听到娟娘的话,便向前走来,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梅娘在她们二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接着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在娟娘的指导下,女孩子们站成前后两排,分别走到梅娘面前,依次做着自我介绍。 梅娘默默听着,同时观察着众人的举止谈吐,对前面两个女孩则格外留意。 那两个越众而出的女孩子其中一个叫邵兰,十七岁,长相哪怕在一众青春少女中依然显得格外漂亮,说话也十分利索,一副自信又精明的模样。 另外一个叫穆燕,十八岁,是这一批学徒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看起来也比旁人更加稳重寡言。 梅娘听她们说完,便问道:“你们中可有谁定了亲事了?已经定亲的请站到右边去。” 这些女孩子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十四岁,按理说大部分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果然听了梅娘的话,有一半的女孩子含羞带涩地走到右边站着。 让梅娘意外的是,邵兰和穆燕这两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邵兰面容倔强,紧抿着嘴一言不发,一双眼睛满是倔强的光芒,穆燕却是脸色苍白,僵硬地昂着头。 梅娘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视线转向右侧。 “你们定了亲,成亲的日子可定下了?若是在这里待不了多久,那手艺也学不全的。” 几个少女连连摇头,纷纷说着成亲的日子暂时都没有定,就想着来学个手艺,怎么也要做够一年再走。 好不容易得到了拜梅娘为师的机会,她们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哪怕是定下了婚期的,也要推迟一年,学会了手艺 再成亲。 梅娘便不再多问,让娟娘主持拜师仪式。 招第一批学徒的时候,梅娘没管那么多繁文缛节,这次娟娘却帮她好好准备了一下。 长条案几上摆了灶神的塑像,二十个女孩子依次上来上香磕头,又给梅娘敬茶,还跟着娟娘念了一遍什么一定听师父的话,认真学厨艺,不敢偷懒,日后好好孝敬师父之类的话。 梅娘听得哭笑不得,碍于面子只得端坐在上首,板着脸接过众人的茶,再说几句场面话勉励众人一番。 拜师完毕,梅娘带她们去了后院。 因为这次学徒人数多,后院又加了几个炉灶,梅娘让她们两人合用一个炉灶,先在梅源记打下手,跟着云儿和娟娘学些手艺和简单的菜,她抽空就会过来指点大家。 等过完正月,她会举行一次考核,考得最好的前五名将随她去南华楼。 原本以为只是过来干活和学艺的女孩子们,听了这话顿时都面露紧张。 谁不知道南华楼如今是南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能去那里帮厨,哪怕只是打下手,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再说,都是一起进入梅源记的,谁又比谁强些,一众十几岁的少女纷纷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等到梅娘走的时候,她们已经飞快地开始找活干了,还有人追着云儿和娟娘献殷勤。 娟娘安抚好几个人,送梅娘出去。 姐妹俩走到门口,梅娘说道:“姐,还得劳烦你帮我带一个多月,南华楼如今实在是太忙了,我是真的没空儿手把手教她们。” 娟娘摆摆手:“咱们亲姐妹,说这些干什么?当初你不也是这样手把手教我们的吗?你放心,我这厨艺虽然赶不上你,可是在这一片也是有名的,带几个小学徒算什么?正好还有人帮我干活了呢!” 见娟娘一点儿都不嫌麻烦,梅娘才放下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梅娘就回了南华楼。 今日南华楼又来了两位熟客,正是李大人和李韬父子。 梅娘一回来听说这件事,直接上二楼雅间去寻他们。 李大人穿着一身常服,李韬则是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富贵公子的模样。 见梅娘进来,李韬一下子站起身来,双眼发亮。 “梅姑娘,我还以为你没在呢!” 梅娘向他们行了一礼,笑道:“有点儿事情,这会儿才回来,怠慢了李大人和李公子了,一会儿我亲自做个小菜,给二位赔罪。” 李大人打量了她一眼,方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梅姑娘一介女流,能做出这等事业,实在难得。” 梅娘客气了几句,便告辞出去。 李韬恨不能跟着她出去,只是在看到李大人严厉的目光后,只得讪讪坐下。 他只是想问问梅娘准备做什么菜嘛,这也有错? 梅娘下了楼,解了外头穿的大衣裳,系上围裙。 几个女学徒都是做惯了的,听说楼上雅间来了相熟的客人,又见梅娘如此,便知道她要亲手做菜了,有空儿的便主动过来打下手。 梅娘叫婆子取一条三四斤重的草鱼剖杀洗净,取肉切片。 拿一个大碗,碗中放葱、姜、八角、盐和少许水,倒入鱼片浸泡片刻。 将泡好的鱼片轻轻挤出水分,加胡椒粉、盐、淀粉和蛋清,抓匀备用。 起锅烧水,水中放一点猪油,水开后调成小火,将鱼片下入锅中,片刻后鱼片发白卷起变色,便立刻捞出。 起锅倒油,油热倒入蒜末,炒出香味,加糖、蚝油和酱油,倒入少许水煮开后,淋入水淀粉。 最后倒入切好的青椒和红椒碎,煮沸后均匀淋在鱼片上。 如此一来,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双椒鱼片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