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上元节,晏长风依旧独自住在书房里。眼看着她大有要在书房住一辈子的意思,裴修有些坐不住了。 这日一早,裴修打发裴萱去约她嫂子看花灯,他计划着在街市上制造一场偶遇,然后再用美食将媳妇儿勾引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盛十一这闲货跑来搅局。 “裴二,快出来!”盛明宇站在院子里喊,“今日醉红尘有彩车花灯可赏,快换身好看的衣裳陪爷取乐子去!” 他这去趟醉红尘恨不能嚷嚷着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毛病是宿疾,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喊完了才想起来如今的裴二不同于往日,人家有媳妇了。 “十一爷!您小点声儿!”八角慌张地望着书房的方向,只希望少奶奶没听见,“我家少爷最近日子过得够苦了,您就别再添柴加火了。” 盛明宇幸灾乐祸,“哦?他怎么了,说来让爷乐呵乐呵。” 八角:“……” “你是有多闲?”裴修披着厚氅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廊下,声势浩大地咳嗽了一阵,这阵仗跟蜀王殿下满世界嚷嚷着他要去醉红尘不相上下,“你自己去吧,我今天没空。” 说着往书房瞥了一眼,没动静,不知道二姑娘起没起。 盛明宇垮脸,“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怎么能放我一个人去那样危险的地方面对那么多诱……呦,这不是柳四姑娘吗?过年好啊!” 柳清仪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某纨绔那张欠扁的脸,过年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没了,“蜀王殿下,你今日来是兑现承诺的吗?” “哈?”盛明宇一副我怎么可能给你承诺的表情,“什么承诺?本王可不是那样随便的人,连醉红尘的红印姑娘都没有,更别说你了。” “蜀王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柳清仪回房间拿了一个陶罐,毫不客气地扔给他,“帮我采药。” 盛明宇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是上回迎接北蒙古使团的时候! “嗐呀,这大过年的你采什么药啊!”盛明宇看着那破陶罐子只觉得扫兴,他今日是要去看美人的,谁要去采药啊,“要不这样啊,等过了上元节……不是,起码得出了正月以后吧,本王挑一个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的好日子,来帮你采药怎么样?” 柳清仪嗤笑,“蜀王殿下拿承诺当放屁呢,就今天,我要两窝捕鸟蛛的卵。” “什,什么?”盛明宇怀疑自己耳朵瞎了,“你让本王掏蜘蛛的卵?你疯了吧你!” 柳清仪:“你自己答应的。” 盛明宇:“那你也没说采这种药啊!” 柳清仪送给他一个你是二傻子吗的眼神,“我一个制毒的大夫,不抓虫鼠蛇蚁抓什么?” 盛明宇噎住。 裴修同情地来到他身边,推着他的肩膀交给柳清仪,“小柳姑娘,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可千万照顾好他。” “喂!你是兄弟吗!”盛明宇用全身在抗拒着,“她让我去抓毒虫啊,这他娘是人吗!” “是卵。”柳清仪纠正,“没让你抓卵它爹娘,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殿下殿下!”蜀王的小仆急匆匆跑来,说,“殿下,圣上让您,还有柳姑娘进宫去。” 盛明宇嘴唇抖了抖。 柳清仪一愣,“圣上让我进宫做什么?” 裴修掩口轻咳,幸灾乐祸地看起戏来。 盛明宇心虚地打哈哈,“啊哈,这不是因为上次柳姑娘在喜乐园救了中毒百姓,露了身份,圣上听闻悬壶山庄的四姑娘就在北都,一直就想见见你,我告诉你啊,过年期间见你你可赚了,圣上肯定会赏你的!” 柳清仪对蜀王殿下的话天然存了三分怀疑,“我一个悬壶山庄的弃女,一个只会用毒的毒妇,圣上有什么见我的必要吗?“ ”瞧你这话说的,多么妄自菲薄啊!“盛明宇违心地夸起来,“你虽然只会用毒,但也是个用毒高手,宫里隔三岔五的就会有人中毒,圣上愁得要命,一听说你是这方面的高手那肯定要见啊,说不定会让你留在宫里或者……把你许配给某个世家贵族啊,甚至是皇亲国戚啊什么的,当然你不用当真,婉拒了就可以。” 盛十一夸人必有猫腻,柳清仪觉得这里头有事,她站在盛明宇面前,抬眼瞅着他,“蜀王殿下,你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在圣上面前卖了我。” “怎么会!”盛明宇装得那叫一个坦荡,“我一年跟我父皇说不上几句话,哪有那功夫提起你。” 柳清仪收回目光,“最好是。” 盛明宇背着柳清仪朝裴二抱拳默求:“千万替我保密啊!” 说完追上柳清仪,“柳四姑娘,我护送你进宫!” 裴修摇摇头,预感上元节将要成为盛十一的忌日。 “哥!”裴萱这时进了院子,“嫂子呢,起来了吗?” 裴修清清嗓子,看了眼书房,“好像还没有。”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街上的热闹都开始了,我去叫她去。”裴萱说着就往正房走。 裴修一把拉住她,指着书房,“在那。” “嗯?”裴萱不解,“嫂子怎么睡书房去了?你们吵架了啊?那吵架也应该你去睡啊!” “你二哥身娇体弱,睡书房不合适。”晏长风打着哈欠从书房出来。 裴修:“……” “嫂子,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裴萱瞅了她哥一眼,“你甭惯着他,就让他睡书房。” “那我可不敢,把他睡坏了我担不起责任。”晏长风绕过裴修,朝裴萱说,“是来约我出去玩的吗,走吧,正好出去吃早饭。” 裴萱一边走一边回头朝她哥眨眼,让他动作快点。裴修看着二姑娘的背影,想的是,今晚说什么也要让二姑娘搬回房间。 晏长风与裴萱去早餐铺子买了油饼子跟肉包,因为裴萱不好意思在外面吃饭,就带着她去了天衣坊。 今日天衣坊有花灯展,铺子里的伙计从一早就在忙活着贴花挂灯,再加上今日有新花样子上新,铺子里进进出出都是人。 “哇,嫂子,你们铺子的花灯好漂亮啊!”裴萱盯着挂出来的花灯,眼中满是惊喜,“这些灯的形状,是根据天衣坊的花样子做的吧,那个荷花灯,跟去年我裙子上的荷花绣样子一模一样!” “是啊,要不怎么体现我们铺子的特色。”晏长风同她解释,“本来没想这么麻烦,这不是今年宫里贵人们要巡街赏百家灯火,上面要求我们商铺挂灯,还要拾掇得漂亮点,我就想着,做都做了,不如趁机做个宣传。” “做得太好了,今年天衣坊一定大赚!”裴萱又可惜,“可惜今日文琪不能出来看,她要看见这些漂亮花灯,一定跟你讨要你信不信?” “文琪肯定郁闷死了。”晏长风说,“等巡街车队离开,我就叫人把花灯都送去侯府,安抚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裴萱拍手,“这主意好!” 此时,太子妃在宫里正帮天衣坊大肆宣传花灯。 “母后,贵妃娘娘,今日路过天衣坊时可一定多停一会儿,他们家的花灯啊可是独一份的,都是根据他们铺子里的绣样子做的呢。” “哦?”皇后十分感兴趣,“那确实值得一看。” 皇后起先对民间那些铺子都不感兴趣,是太子妃整日穿着天衣坊的衣裳在她跟前左夸右夸,夸得她也喜欢了起来。 但容贵妃就不屑一顾,那天衣坊之前把秦王妃名下的绣坊搞得封了铺子,她的宝贝独孙又是在喜乐园出的事,她恨透了大长公主那外孙女,才不想看她家什么花灯,帮着她的铺子造势。 “听说非烟阁的也不错。”容贵妃说,“他们家的呼声是最高的。” 皇后心里不悦,但没表现出来。 秦王妃开口圆场子:“母妃有所不知,今年恐怕真的是天衣坊更胜一筹,我今日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真真是别致,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样式。” 容贵妃心里一怔,儿媳妇儿忽然帮着天衣坊说话,怕是有什么事,便顺着她的话说:“既如此,那是得好好看一看。” 秦王妃又道:“还有一事,皇后娘娘,母妃,今日我进宫时还碰上了十一弟跟柳家的四姑娘,说是父皇面见她,我就想啊,等她见过了父皇,不如叫她来后宫给皇后娘娘还有母妃诊诊脉,到底是姑娘家,一些话啊方便说。” “谁?”容贵妃一时没反应过来柳家四姑娘是何方神圣。 秦王妃解释说:“是悬壶山庄柳家的四姑娘,柳清仪,之前喜乐园被投毒,就是她救了中毒的人,我峥儿受了伤,也是她给急救的。” 容贵妃心里就纳闷儿了,儿媳妇可是恨透了那喜乐园,跟那晏家姑娘有关的事她是一句也不想听,不想提,今儿这是怎么了? 皇后觉得这提议不错,“这倒是可以,却不知那柳四姑娘医术如何?” 太子妃说:“传闻都说柳家四姑娘更擅长用毒,不过之前安阳侯世子夫人难产险些送了命,就是她给救回来的。” 皇后面露迟疑,“擅长用毒啊?” 秦王妃:“擅长用毒也没什么不好,既然是柳家人,医术想来不会错的,再加上会毒,那岂不是比一般太医还强些?” 容贵妃附和:“倒是有些道理,皇后姐姐,我看不如叫她来诊一诊脉也好?” 皇后点头,“也罢,派个人去传个话吧。” 柳清仪忍着一肚子火自凤鸣宫出来,正要把盛明宇就地正法,却被一个小太监截住了去路。 “蜀王殿下,柳四姑娘,奴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皇后娘娘请柳四姑娘去凰宁宫诊个脉。” 柳清仪跟蜀王对看一眼,这俩人打相识就是冤家对头,但此时却颇为默契地想到了一起去——今日圣上与皇后先后召见,怎么会这么巧? 按说今日上元节,宫里活动不少,见柳清仪这种小事怎么也排不上日程,为什么选今日? 柳清仪没时间多想,她朝盛明宇说:“劳烦蜀王殿下跟二姑娘说一声,就说我出了宫就去寻她,如果时间太晚,就让她早些回家。” 盛明宇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直到出了宫才回过味来,那毒妇应该是在担心二妹妹的安危。但他觉得纯粹多虑,一来二妹妹自己身手就不错,二来还有裴二这个护妻使者,不差她一个保护。 不过受人之托,他还是派人去跟二妹妹知会了一声。 可盛明宇不知道,裴修这个护妻使者今日却迟迟没能见着媳妇儿。他此时被秦王叫去了醉红尘喝酒。 “自上次去城外回来,我就一直没时间跟霁清坐下来聊一聊。”秦王照旧是自斟自饮,他已经习惯了裴霁清不喝酒,也不勉强他。 裴修听了秦王这话,就知道今天的主题是试探。 他一派从容地喝着茶,“殿下是不是记错了,上次我跟殿下私下见面,还是在我父亲的寿宴上。” 秦王恍然大悟,“哦,你不说我险些给忘了,是啊,那天你被你大哥好一通冤枉,你大哥这个人啊做事就是心浮气躁,不考虑后果,没有你稳。” 裴修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笑而不语,这种话怎么接都虚伪,都不对,索性不言。 秦王兀自道:“他前两日跟我说今日要派人刺杀圣上。” 裴修手指一顿,随即又继续摩挲起来,琢磨着秦王话里的意思。 秦王继续说:“说是要在东市,今日圣上游街赏灯会路过东市,届时围观的百姓那么多,万一他没个轻重,伤了无辜百姓,这罪过可大了去,无论如何你得拦下他,不然你们国公府也要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