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有猛虎啸林,月下有狼群凝视。这等画面哪怕是在梦里都会颤抖吧。
党营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向今天晚上一般恐惧无助过。
此时的党营躲在一棵大树上,双手紧抱着树干,身上的衣甲满是浸透的汗水,腰间的佩剑已经不知丢在了哪里。
作为金国后军中的一名有司统管着一个里五十余人,党营也是一个普通的良家子,靠着军功,沙场搏杀了将近十年才爬到了有司这个位子。
党营最引以为豪的东西便是自己的武勇,自己的先登之功。
可是今夜党营却是一度恐惧到失禁,而此刻的他已经分不清楚身上到底是冷汗还是可耻的便溺。
原本的党营是进攻后营的奇兵,一开始进展也很顺利,按照预期发起了进攻,寨墙上的敌人也有那么一会儿的惊慌失措。
信心满满的他一心为了连长的位子努力冲刺,因此几乎是冲在第一位的。
可是没过多久后边便传来一阵阵惨叫,惊呼之下党营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敢忘却的恐惧的一幕。
毒蛇,真的是数不清的毒蛇!
借助着月光和寨墙上的火把他依稀能看到无数的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在一声声惨叫里他仿佛还能听到沙沙沙的声音。
他不是没有想过挥舞手中的武器,可是那蛇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这种死亡面前根本无法激起战场上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情。
很快有人崩溃了,接着进攻后营的整队人马都开始崩溃了。
身边的袍泽不再躲避晋军射来的弓弩,一个劲儿的亡命奔逃。
负责指挥的两个连长都战死了,有司也没了几个。
好不容易找到了司马大人的大部队才发现原来前军也败了。
不过还好,大队人马还在,惊魂未定的士卒们也缓了口气纷纷拿出干粮来压压惊。
可是还未来得及汇报情况,才刚刚统计完伤亡那些毒蛇便又出现了,党营他们比前营的兄弟们要清楚的多。
还好杜坛的命令够快,一众人马虽然惊慌但也勉强算是有序撤退了。
可是党营没想到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声虎啸打破了暂时的安稳,紧接着党营便看到自己身边的一个袍泽猛然被窜出来的野狼扑倒在地,锋利的犬齿刺破脖子上没有保护的皮肤。
血溅在脸上还是热的。
有熊冲了出来,有黑豹如幽灵般从树上俯冲而来,甚至还有野猪低头发狂一般撞进队列。
金军彻底的慌了,很多人的武器丢了,鲜血不仅没有震慑住群兽反而激起了血红的双眸。
溃散如意料之中来临。
千余金军士卒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即便有武勇之士还有胆量一战却根本无法和数不尽的野兽抗衡。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庄严宣告了主权一般,又仿佛整座山脉的猛兽都来到了这里,完全违背了认知一般的进攻。
党营亲眼看到往日里敬畏的司马大人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入耳尽是哀嚎。
慌乱之中的党营爬上一棵大树才得以喘口气,这里似乎是安全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似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声音已经开始减弱,党营知道,这是大势已去的征兆。
天色开始放亮,太阳出来了,但是党营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一种彻骨的冰寒。
后军完了,他引以为傲的后军完蛋了。
亡命狂奔的杜坛自然不会清楚自己麾下一个有司目睹了这么多的事情还侥幸逃过了一劫,即便是知道,一个有司怎么想也不可能被堂堂杜司马放在心上。
此刻的他带着为数不多的亲卫和柳栋似乎迷失在了这丛林之中。
虎豹声渐渐远去,似乎是安全了一些。
杜坛靠着一棵大树喘着粗气,双目之中还带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旁边三三两两的士卒呆坐着全然没了精锐的神采。
“将军,我们是不是安全了?”柳栋撑着走了几步上前,脸上的汗水已经干涸成一道道扭曲的痕迹。
杜坛四下张望了一番说道:“应当是安全了。”
只是看看周围的情况却又不免悲从中来。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全无了贵公子气度的柳栋连忙问道。
“再等等,稍微聚拢下兵马,顺便歇息片刻。”
杜坛说完也不待柳栋回话便又道:“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