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寂静的永安巷再次有了人声。 今夜是除夕,永安巷的素心法师破天荒地吃了一顿热乎的饺子,现在正抱着一床破棉被,缩瑟在角落里。 房间里破败不堪,只有一盆呛人的炭火,勉强散发着一点暖意。 若非永安巷重地被人严加看管,旁人定然不敢相信角落里白发苍苍,蓬头垢面的女子是当年雍容华贵的徐皇后。 算算年龄,素心法师也不过三十岁出头,却在饥寒的折磨下,成了一个憔悴的老妇。 一股寒风从门缝里溜了进来,素心法师拢了拢衣襟,无意识地在被褥上写下“九”这个字。 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的小九啊,以后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会将她从这里风风光光接出去。 外面寒风呼啸,素心法师做着太后的美梦。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推开门,来到屋子里。 素心法师睡眼惺忪,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根绳子紧紧勒住脖子。 素心法师用力挣扎着,可长期的饥寒让她的身子虚弱不已,哪里是黑影的对手。 她能呼吸到的空气逐渐稀薄,眼前冒着金星。 不! 决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的小九 她还没看到她的小九登基,不能就这么死了。 绝望之际,素心法师生出了无限力气,双腿不断踢踏,直接从床上滚落在地,获得了片刻生机。 黑影也被冲力带到地上,一时松手,让素心法师挣脱开来。 “救命!” “来人!” 素心法师刚喊出这几个字,就又被身后的黑影紧紧捂住嘴,用力按在地上,绳子再次缠上她的脖子。 另一边的丞相府。 王丞相已经躺在床上安歇,身边的丞相夫人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可王丞相回想着宫宴结束,顾玉装模作样说的那番话,露出的那一抹笑,怎么也睡不着。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良禽择木而栖? 九皇子 废后徐氏 不好! 昏黑的房间里,王丞相猛然坐起身来,惊得丞相夫人也醒了。 “夫君,您怎么了?梦魇了?” 王丞相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雪色,喃喃道:“我该是上了她的当。” 丞相夫人的睡意瞬间消散,向来是她家夫君将别人玩弄于鼓掌,她家夫君何曾上过别人的当? “夫君,发生了何事?” 王丞相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对外唤道:“宫里可有传来消息?” 问了也是白问。 宫门早已下钥,怎么会传出来消息? 一切都要等明日才有结果。 丞相夫人也赶忙从床上站了起来,为王丞相披上外衣:“夫君,究竟怎么了?” 王丞相看着屋外的雪色,想到了那个白玉一样的年轻人。 “九皇子要出事了。” 丞相夫人大骇:“九皇子在宫里,有一层又一层人护着,怎么会出事?” 王丞相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怪他在宫门口乍听到顾玉的话,一时来不及想明白。 九皇子只是一个不知事的孩子,若顾玉要对九皇子下手,最快的法子便是利用素心法师。 素心法师身上处处都是把柄,王丞相留她一命,不过是想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时,有天子生母支持,他做事会更名正言顺些。 可今天这一遭,让王丞相摸不准顾玉的打算,为了以防万一,便想要快些了结了素心法师的性命,以绝后患。 王丞相始终琢磨着自己的行动是否莽撞了。 他做事向来稳扎稳打,这还是头一次不想清楚,就下了命令。 最让王丞相难以接受的是,至今他都想不明白顾玉想做什么,只觉他下的命令,有可能暴露他这些年对素心法师的看顾。 暴露了又能怎么样呢? 圣上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他打算扶持九皇子,或者说现在满朝文武,几乎都倒向了九皇子。 顾玉大费周折,总不会仅仅为了这个。 看着王丞相皱眉,丞相夫人也觉得不妥,道:“您是不是多虑了?” 王丞相摇摇头,声音有些发沉:“现在着急也没用,只能等明日了。” 丞相夫人道:“正是如此,快些回去休息吧,别着凉。” 折腾了大半夜,圣上的精神也逐渐乏累,但忽然出现在长春宫附近的侍卫尸体,让圣上毫无困意。 宫殿里安静极了,掉根针都能听见。 福海掀开帘子进来道:“圣上,宫人去永安巷请素心法师的时候,遇见了刺客。” 圣上转动十八子的手一顿。 紧接着,就听福海道:“刺客已经抓到了,素心法师也被人救了下来,只是现在有些不好,可要带上来。” 圣上道:“带上来。” 素心法师被带上来时,圣上才知道那句不好有多不好。 这个面容枯槁的老妇哪里有分毫曾经徐皇后的样子,脖子上一圈骇人的勒痕,整个人晕晕乎乎,跪都跪不稳,只能让人架着。 圣上本就厌恶素心法师,现在见她这样哪里还有半分怜惜。 圣上对一旁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就朝素心法师泼了碗冷茶。 素心法师狼狈抬头,她刚死里逃生,还有些分不清状况。 当视线触及上面坐着的圣上时,素心法师才激动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她想说自己是冤枉的,当年的事至今是个谜,她确有参与,可圣上绝不会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废了她的后位。 可惜刚刚差点被人勒死,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圣上挥手,让殿内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下,亲自审问。 在素心法师还不明所以时,圣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风雪的冰冷:“神鹰卫魏集,你可认识?” 素心法师当然不认识。 当年她被禁足,只是让花锦城给她找个男人借种生子。 花锦城始终没有告诉她那个男人姓甚名谁,素心法师只知道是个高大的侍卫。 毕竟做下的事过于私密,圣上冷不丁提起神鹰卫,足以让素心法师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