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渐渐消融,丞相府的花房一派欣欣向荣。 百里青悄无声息登上了丞相府的大门。 王丞相对这位新晋大将军十分客气,道:“大将军请坐。” 王丞相客气,百里青只得更加客气。 就算他得封太尉,也还不够资格跟百年世家王家出身的王丞相平起平坐,更别说他只是一个被削了几层兵权,跟旁人平起平坐的大将军了。 百里青道:“不敢,王丞相先请。” 王丞相和他一起入座,道:“大将军登临寒舍,有何要事?” 百里青悄悄打量着花房里的装饰,就连装泥土的花盆都是镶金嵌玉的,丞相府若是都称寒舍,天下就没有能供人住的地方了。 百里青道:“我是专程来跟王丞相道谢的。” 王丞相故作不解,道:“哦?这是何故?” 百里青接上他的话:“多谢王丞相与兵部尚书相帮,百里青才得以被封大将军。” 王丞相哈哈笑了起来:“大将军战功赫赫,得封大将军是实至名归之事,我不过是让兵部尚书在圣上跟前随口提了一嘴,哪里值当大将军亲自登门。” 百里青笑着答复:“您让兵部尚书随口提了一嘴,却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青自当拜谢。” 武将性子大多暴躁,他和李平尤甚,每每相见,总要急赤白脸,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有的。 只是李平到底高了他半阶,打架不论输赢,总要拿这半阶官级压他,百里青对李平的怨怼日渐加深。 现在他得封骠骑大将军,跟李平的护国大将军同样为朝中品阶最高的武将,分庭抗礼,让百里青大舒了一口郁气。 前段时日他为了太尉一职四处奔走,旁人皆不敢应承,唯有兵部尚书松了口,答应替他在圣上跟前说好话。 得封后,百里青前往兵部尚书府邸拜谢,却从兵部尚书口中得知,是王丞相授意他这么做的。 这可让百里青惊恐不安,他当然感受得出如今朝堂上的波诡云谲。 六皇子被封为太子,西北被三司查了个底儿朝天,王丞相岂能任人宰割? 他稀里糊涂得了王丞相的好处,对兵部尚书骂也不是,捧也不是。 若他得封太尉,倒也不必担心这些,可惜圣上有意分兵权,他手里仅仅握着绍太尉原本十分之三的兵马,哪儿能跟王丞相叫嚣? 只得诚惶诚恐登上王丞相的大门,听他吩咐。 王丞相道:“我是知道护国大将军有鸿鹄之志,不忍看大将军受小人欺压,才帮了一把,大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乾坤未定,百里青哪儿能真不放在心上,道:“青自当谨记丞相的恩惠。” 王丞相一挥手,道:“不谈这个,说些旁的。” 百里青道:“王丞相请讲。” 王丞相道:“三司会审接近尾声,西北弊病暴露无遗,又逢农民暴乱,圣上要派人前往西北。大将军,新官上任三把火,总得烧起来呀。” 百里青可以坦然面对敌军的刀剑,却不想参与朝堂争斗,听王丞相这么说,百里青忐忑不已。 无论是西北还是京都,都将成为腥风血雨的修罗场,百里青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圣上调派,祝祷平安。 王丞相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提及西北,莫不是想让他去西北,为西北官员徇私,为陇西王家徇私? 这让百里青很是为难,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拒绝。 百里青道:“是也,只是我跟护国大将军李平一同上任,圣上想让谁烧起来,非是我等能决定的。” 王丞相却道:“事在人为,便如同你曾低李平那半阶。” 刚刚的话果真是客套,老狐狸终于露出马脚,挟恩图报了。 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胆怯的百里青,此时不可避免的心跳加速。 可王丞相却说:“听闻大将军新得贵子,西北路远,还是莫让妻儿空守了。” 百里青惊讶抬头,王丞相竟然打算让他留在京都? 西北那一摊子人,他不想管了吗? 百里青思绪万千,莫非王丞相真要起兵造反? 时局并不明朗,到时他又该如何站队? 保皇还是保九皇子? 百里青惊惶不已,看过的兵书,战场上熟练应用的计谋,无一能解答他的疑问。 百里青勉强维持着笑脸:“小儿刚出世,我怜子心切,也不想与他分别,只是圣上心思难猜,去留不由我决定。” 王丞相喝了口茶,道:“我方才说了,事在人为。” 百里青只是点头,不敢接王丞相的话。 王丞相放下茶盏,道:“大将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我,只想做一件事。” 百里青为了压下心中的不安,牛嚼牡丹饮尽杯中茶,问道:“何事?” 王丞相道:“让逍遥王随李平前往西北。” 百里青脸色难看,道:“听闻逍遥王得了风寒,连床都下不来。” 王丞相不以为然笑了起来:“小小风寒罢了,对于年轻人还不是一剂药就能解决的。” 百里青握着茶盏,道:“圣上不会答应的。” 王丞相眼中精光闪过,旧话重提:“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