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黑黑,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祁野同样如此。 祁野和郝现算不上熟络,除了出镜和对台词,他们私下话都没说过几句,可骤然看到平日在眼前活蹦乱跳的青年躺在棺材里,脸色发白发灰,全身浸泡在殷红的血中,祁野的胸口被一股沉闷又强烈的无力感填满。 太嚣张了,在御灵界能人云集的鬼市,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 “他的魂被抽空,连碎片都没有。”黑黑立刻进行灵查,发现除了这具泡在血水里的尸体,别的什么都没剩下。 他的视线移到郝现几乎被割断筋肉露出骨头的左腕上,而尸体的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片。 看起来很像是郝现在施咒者的操控下,自杀了。 这会儿许沉风许眠等人早赶了过来,猩红的血水已经浸出棺材,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而僵立在一旁的程煜看到这个景象,眼中的神采一点点褪去,面上原本的焦急与不安都褪得干干净净,只剩漆黑的眼珠子空洞洞的睁着。他像木偶般一步步走向棺材,在距离一步之遥处停下,似不敢走近,更不敢看清。 他被密不透风的悲伤包围着,突然双膝一软,整个人如失去了所有支持般跪倒在地。 许沉风后来有提到,这个程煜是程家根正苗红的小公子,但是和许照一样自小不沾惹圈子的事,这次也是第一次参加鬼市,想必是牛逼吹出去了,想带着小男友来开眼界,只没想到把小男友开没了。 “把剩下几副棺材都打开了。”黑黑冷静道,眉头却轻微皱着。 祁野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征得摊主姑娘同意后绕过地上的血渍,将正后方的棺材盖子啪的掀开了,尘埃落定后,祁野呼吸微滞,如黑黑所料,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具尸体,只不过这次死者身上没有血,面色发乌嘴唇泛紫,显然是中毒症状。 在场众人看到这种情况,纷纷加入开棺行列,十三口棺材依次掀开,其中有三口装了死人,还都是新鲜的死人。 最诡异的是最后发现的死者,平平稳稳一脸安详的躺在棺材的药水里,溺亡。 左手搭着右手还按在心口上,平静得渗人。 割腕,服毒,溺亡。 祁野面色有些沉,转头对许眠道:“死了这么多人,得报警吧。” “放心,警察在路上了。”许眠办事还是靠谱的,虽然鬼市不对外公开,但想必御灵界的事儿也自有一份档案,有专门的人接手处理。 其实在场知情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什么,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默契的没说出口。 眼见天就要亮了,祁野催促黑黑赶紧回养灵坠里调养,黑黑扫了眼人堆,看到面色比谁都难看的许照。 许照的视线也刚好和他撞上,他忧心忡忡的看着三具尸体,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姿态愈发将他的五官衬得模糊,黑黑主动道:“这事我们会查清楚的。” 许照点点头,神色凝重开口:“记得...他们的出生月份日期。” 黑黑明白他的意思,按照许照的设定,被献祭的锦鲤分别出生在十二个月,加上之前许眠协助查出的八月,现在还差四个人,分别是四月、九月、十一月和十二月。 顿了顿,他哆嗦着唇补充:“我...我刚好是...十一月...所以如果他们正好是...” “明白了。” 如果这几个人刚好是四月、九月、十二月出生的话,许照很有理由怀疑自己是下一个被抹杀的。 毕竟刚死了人,从鬼市回来后祁野他们接受了调查,执行调查的都是懂内情的人,不会问其他多余的。 不多久查明了他们“生理上”的死因,割腕和服毒是自杀,而溺亡是那人爬进棺材窃取阴偶,不小心溺死阴水的意外事故,许家进行严密的灵查也一无所获,唯一的线索,就是真被许照言中,死的三人真是生于四月、九月、十二月。 结果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现在死了十一人分别生于十一个月份,且出事前都中了两千以上的奖,乐极生悲,对方就是按照那本《锦鲤杀》的设定进行杀人,手段高深阴狠,为人冷静狡猾。 许眠不解:“哥里的设定是扯淡的,完全不存在二手出售欧气一说,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许沉风难得露出苦恼的神色:“这人也够坏的,故意在御灵界大佬面前,还有作者眼皮子底下用邪术杀人,是个变态吧?” 许眠:“还是个我们暂时束手无策的变态。” “他会不会是故意选择那天,做给我看的...?”许照神色有些恍惚,几天来他完全睡不着觉,眼底乌青一片,脸色状态差到极点。 他刻意用一种疑问的语气,希望别人给予否定也希望自己能否定。 祁野却打破他的幻想,直言不讳:“或者也是个预告。” 许眠扶额,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嘱咐:“喂你别吓我哥。” 黑黑和祁野自然统一战线:“你哥心里比谁都清楚,遮遮掩掩糊弄有意思么?” 许眠:“……”话是这样没错。 许照在一旁神情沮丧抿唇不语,过了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眠眠,其实我明白的。” “哥,要不你搬回老宅住吧,我们也好照看保护你。”许眠难得面露愁色,他是真愁,也顾不得宁骁黑黑在旁,不耐烦的掏出烟就抽。 黑黑看他吞云吐雾眉头深锁,这次倒没说什么。 谁知许照摇头,声音轻却笃定:“算了,我还是回城西住。” 许眠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你要出事怎么办?!” 他话语里颇有点气急败坏的意味,听得许照微微一怔,旋即勉强的笑了笑:“要是对方想动手,在家里也...” 他顿了顿,将「无济于事」四个字吞回肚子里,声音低低的有点自暴自弃:“...反而还丢了家里的脸。” 许照叼住烟,难得咬牙切齿:“哥你胡说什么!” “……” “你如果不愿意回家,那我只得搬进你公寓了。”许眠斩钉截铁,给出自己的结论。 许照没想到他会这般说,眼中先是掠过一丝不可置信,旋即温柔缓和下来:“不用…我再想想。” 许眠咂舌:“你要想什么呢,非得让我们担心吗?!” “其实,我希望祁先生能过来住。” 许照说这话时声音不高,还略带一点难为情的意味,弄得在场的各位都一时无言。 “诶?”许眠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许照脸上的难为情更明显了:“当然,如果祁先生愿意的话,钱方面不是问题…” “诶诶诶?哥你…”许眠看了祁野一眼,又看了黑黑一眼,把荒唐的猜测吞回肚子里。 “阿照,你该不会看上祁野或者黑老弟了吧?”许沉风就没这么客气了,开门见山的质问。 在一旁喝水的祁野差点呛到,面色复杂,而黑黑则一脸从容发言:“六爷,谨慎发言。” “啧啧,我是合理猜测。” 许照的脸微微红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端端正正的镜框,解释:“六叔不要误会,我一直以来很佩服祁先生的能力和身手,如果这次他能搬到我那儿住,我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许沉风用一种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看着他:“那眠眠就不行了?” “六叔,你又开始了…”当事人眠眠表示不愿趟这浑水,忙圆场,“哥乐意找谁找谁嘛,祁小哥去的话绝对靠得住。” 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也猜到因由,作为长子的许照虽然表面风轻云淡的,可说不定心底还是对自己生来没有灵力、无法继承许家御灵事业的事儿耿耿于怀的。 不光是许眠,在场的众人多多少少都想到了这层,只是没点破,许沉风对自家两个侄儿不合的情况有些发愁。 “祁先生,可以么?”许照这回直直的望向祁野,等他答复。 祁野没和他对视,反而望向一旁的黑黑:“你怎么想?” 这个言听计从的小表情,就像一切听从老婆安排、在家里没有地位和权力的丈夫。 黑黑想了想,突然勾起一个淡笑,压低声音在祁野耳边道:“如果以后许眠和阿骁到国外结婚了,许照不就也是阿骁他哥?” 祁野:“嗯…” 黑黑:“你说,我们要不要先帮阿骁把关系搞好?” 祁野:“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 一人一鬼各自点了头,得出了结论。 “祁小哥,黑哥,怎么样?你们乐意不?”许眠看他俩卿卿我我的,许照在他又不敢和宁骁放肆,有点不耐烦了。 许沉风又啧了啧,转过去对许照指着道:“看到没?他们俩是一对,你别有歪心思啊,有也没用你拆不散他们,到时候虐的是自己,别怪六叔没提醒你。” 许照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我没有,六叔放心。” 黑黑也痛快:“行,我和祁野会保护你哥安全。” 许眠立刻松了口气,许照则在抑郁担忧了几天后,首次露出还算得上开心的笑:“太好了,多谢祁先生,钱方面我都行。” 黑黑就是喜欢和阔绰的有钱人谈合作,省心:“我们可不客气。” 在场众人只有宁骁有点不乐意,他想,哥的生日不也是十一月吗?他就一点儿不为自己担心? 可他转念一想,以哥的能力,又有无所不能的黑黑在他哥身边,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骁想,果然是自己思虑过重了。 于是,祁野黑黑当即决定,当晚收拾东西,明日就搬往许照在城西的小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