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这个年三十,颜汐几个过得并不好。想象着外面的欢声笑语,看着屋中的素白,他们就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了。 到了子时,刘衡几个男子到院子里,应景地放了二踢脚的鞭炮,颜汐到厨房做了一锅猪杂羹,放了猪血、猪肠、冬笋丁和香菇干,大家草草吃完睡下。 第二天一早就是初一,刘族长带着族中众人聚在祠堂前,不论男女老少,都聚过来看。 祠堂前立起了两块旗杆夹石,上面有两个菱形孔洞,旗杆是用很粗的杉木做成的,旗杆底部也凿了两个孔,与旗杆夹石上的孔等高,旗杆竖立后,中间用木销子将旗杆与夹石连起来。而旗杆顶上,有一个八角的四方斗。 旗杆下面供桌上,放着猪头三牲祭祀之物。 刘族长站在最前面,边上是几个族老。 功名旗挂起到时候,祠堂前一片鞭炮声,几串小鞭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一样。 刘族长看着功名旗,老泪纵横,转身对其他族人们说道,“从今往后,咱们刘家人就不一样了。咱们可是出了有功名的读书人了。”又对刘衡说道,“二郎,你是咱们族里最有出息的人,你为族里打算办了族学,希望自你而起,咱们刘家多出几个有出息的后生,造福乡里,造福后辈。” “是,我谨记二叔公的教诲。”刘衡看着功名旗杆,郑重应下。 刘族长将香点上递给刘衡,刘衡接过九支清香,在供桌前郑重跪拜,心中默默祝祷:爹,儿子如今是举人了。娘,儿子不孝,不能为您马上报仇。但是,儿子会发奋攻读,三年后上京赶考,这仇,儿子一定会报的。爹,娘,你们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儿子早日得偿所愿吧。 他将香插入供桌上的香炉中,再次跪下,所有的泪都落入脚下的蒲团中,再起身时,不过是眼圈有些发红的刘举人。 颜汐也站在人群里,看着那香青烟袅袅,缓缓飘起,再飘散到后面的祠堂中。 过了初五,与善茶棚马上开业了。 由于瘸子年前接的那笔额外租库房的生意,给了临水驿的驿长二两银子,那驿长没有独吞,分给了驿站中的驿卒们。 驿卒们年前得了笔意外之财,碰到熟人时偶然提起,这消息却传到了同安府那边的驿站。 同安府往北走,官道上第一个驿站是望安驿,这个驿长与临水驿的驿长相识,偶然听了驿卒议论临水驿日子好过了,自从边上开了间茶棚,时不时人家就给点吃的。 他是个头脑活络的,自家这驿站过的也是苦日子啊,连忙让人捎信让伍头儿给说说,这茶棚能开到望安驿不。 伍头儿接到信儿,马上告诉了瘸子。 颜汐一听,大喜过望。自从临水驿茶棚开了后,她就觉得若是靠近一些大驿站,这生意更好安全也有保障,现在有送上门的店址,当然不会错过。 刘衡是要想考功名的人,名声很要紧,所以在家守孝不能出远门。所以,颜汐带了老乌头和颜柳,一身男装赶到同安府外的望安驿。 这望安驿,位于同安府出来二百多里的官道边,也是一个三岔口,三条官道,一条通往淮安府方向,一条是往抚州、赣州方向,属于三省交汇之地。 此时还未解冻,地上还有薄雪,天气仍然寒冷,这望安驿边上的官道上,已经有旅人匆匆路过。 “老乌头,这条官道能通到京城吗?”颜汐不知道这时候的地图,也不知道这四通八达的官道走向,她就知道卫国的京城在北边。所以,她只能一路向北。 老乌头走过的地方多,听颜汐问了,点头说道,“小姐,这条官道就是往京城方向去的。您看这条是抚州方向,这条是通到永州治下的淮安府方向,这两地要上京,都得经过望安驿。” 颜汐满意地点头,这地方,她太满意了。 望安驿比起临水驿,地方要大多了,听说原来官道边也有人开过饭馆,但是被别人眼红,最后闹得家破人亡。而看中的人本来有些权势,却因为家中失势,连带被抄家,这饭馆自然也开不成了。 这样一来,大家就觉得望安驿这块风水不好,有权势的看不上,有钱的不敢开。 颜汐一身男装走进望安驿,驿长一看竟然是个小男孩,不免有些失望。看到伍头儿的信,说这是与善茶馆能做主的东家,才好歹收了些轻视之心。 颜汐看到驿馆边上没有废弃的房子,打听了一句听到的传闻。 那驿长摇头,“都是以讹传讹胡说八道的,这事都过去几十年了。原来那家饭馆是开在前面的山脚那片儿,”他站在驿站门口指向北方那边的山,“山里不太平,遭了匪全家被杀了。有人接着开那饭馆,因为争产就闹开了,又出了人命,后来因为犯事两家人是同族的,一起抓了,家产也充公。后来,那山里又有歹人,卫所就在这儿立了驿站。如今这地界太平了,您要开茶棚,再不用担心的。” 原来这驿站设立,还是为了威慑歹徒。 颜汐看这地段就很满意了,又跟驿长打听了这附近的田地归属,驿长可能已经听伍头儿提过了,这与善茶棚开的地方,喜欢自己买地。他不仅将这边上几块地的主家说的明白,连大致价钱和牙人都给推荐了。 颜汐自然领了他好意,她想了想,许诺道,“若是我家茶棚能顺利开起来,这里南来北往,只怕客商们货物也是会时有寄存的,我家伙计不多,到时还得麻烦您多看顾几分。” “那是当然,伍头儿与我也是老相识了。”驿长喜不自胜,一口就应承了。 颜汐的话意思很明白,茶棚开起来后,要是客商租仓库给收入,会分驿站这儿一点分润。他们守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驿站,照顾驿马接待往来官差,日子清苦,时不时还要担责,能为底下的兄弟们谋些油水,总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