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的话太冷静,刘衡不由顺着她的话想:若是仕途不顺,将来,自己会不会将错推到她的头上? 如果自己考中进士,有陈家为后助,仕途起步上自然是事半功倍。可是,相对应的,自己除了陈家女婿这个身份再无长物的话,陈家的政敌会盯着自己,自己的一切只能看陈家脸色行事。 若自己能力不足,陈家只会将自己视为弃子。若是自己有能力,又何必依附旁人、扣上摆不脱的陈家一党的帽子呢?看看魏桓,他是徐首辅的女婿,他的日子随心了吗? 没有陈家,自己也考上举人了。踏上仕途之后,也许宦海生波,无人指引,自己得一步步摸索。可是,纵览史书,古往今来,能成为一方名臣之人,又有哪个是靠着裙带关系的?当初自己读书,只是想为爹娘争口气。后来自己发奋,只是想要为娘亲报仇。 要是没有她,自己连去书院的束脩都没有;要是没有她,徐玉容派人下杀手时,自己也许都逃不了;要是没有她,自己哪有现在的声名鹊起、特许进入国子监?要是没有她,城郡王又哪里会将自己这样的一个举人看在眼里?甚至,要是没有她,陈家又怎么会考虑将嫡女下嫁给自己? 就算最后,自己因为没娶陈家嫡女都败于徐家之手,不能为娘申冤正名,不能将仇人绳之以法。娘在天有灵,会怪自己吗? 娘亲喜欢汐儿,不止一次跟自己提过想要汐儿做儿媳妇,想要三个人一家和和美美过日子……若败了,自己没有违背娘的教诲,就算到了地下,也能抬着头见爹和娘。 刘衡大步走了出去,走到灶屋门口,颜汐抱了棉袍回来,他一手拿过棉袍,一手拉住了颜汐,“汐儿,嫁给我好不好?我不娶什么陈五小姐,你答应我,嫁给我好不好?就算将来我一事无成,那也是我命该如此。就算我做不了官,我只要持心以正,不负爹娘教诲,也能堂堂正正告诉爹娘,我未曾失了本心。” 他只觉得自己如拨开迷雾的旅人,想清楚之后,神清气爽,原来的迷茫都不见了。 颜汐一愣,看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真要答应他吗?点了头就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那么长,坎坷那么多,他真的不会后悔吗?现代多少人,吵架的时候都要叫一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他以后会说这句话吗? “二郎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没想好。”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想好?” 怎么才能想好?不是应该什么时候想好吗?颜汐对刘衡的问话有些无语,低头想了片刻,“等你会试后吧?” 会试之后,若他榜上有名,面对陈家的招揽还是无动于衷,那自己就答应了吧? 颜汐给自己设了一个期限和条件,轻松地笑了。 刘衡听到这个时间点,明白颜汐是要看自己会试后的表现,有期限总比拒绝好,他一口答应了,“好。那会试后,我们就先定亲。” “我还小。”这身体才十三岁呢,这时候就定亲,太夸张了吧? “不小了,人家在肚子里就能定娃娃亲了。我们先定亲,等到你十五岁我们就成亲。” 颜汐头一次发现,刘衡的规划竟然这么跳跃,这都才说考虑,人家连成亲的时候都想好啦。 刘衡说完,就看着颜汐笑,直到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喷嚏。 “哎呀,你快进去换衣裳鞋子,不要着凉了。”颜汐把他推回房,自己回到灶屋去,发现刚才冲好的咸豆浆都冷了。 倒了太浪费,只好重新热一下。她一边忙着,一边却是嘴角微翘,露出了一丝笑容。自己也是喜欢他的,他说了刚才那番话,若真能抵制住陈家的诱惑,那自己必定会答应的吧?毕竟,他说话时的赤诚之心,自己能感受到。 等刘衡刚进屋,老乌头、瘸子、王七……陆陆续续都起来了。他们一个个看到颜汐叫着小姐、东家,极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时不时溜过来的眼神,还有他们互相之间的笑,暴露了这群人其实都听到了。 颜汐颇有些不好意思,强撑着做好豆浆,刘衡就洗漱好走过来了。 他一下坐到颜汐边上,端起咸豆浆喝了一大口,“好吃!”然后夹起一块饼吃了起来。 颜汐埋头猛喝豆浆,喝完起身,也不管碗筷就走出去了,颜枫在院子里遇到她,倒是毫无异样,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姐”。 “早饭好了,你和小柳快点去吃吧。小柳呢?小柳,吃早饭了。” “小姐,来了。”颜柳应了一声,从屋里出来。 颜汐回到房间里,拍了拍发热的脸颊,哎呀真是,一把年纪了,害什么羞啊? 刘衡心事落定,加上会试在即,推掉了其他邀约,开始埋头一心准备考试。 而这时候,陈家也发生了一场讨论。 陈阁老有些不满孙女的自作主张,竟然趁着元宵节出去见外男。 “众目睽睽之下,你公然收了外男的花灯,让人看着成何体统?” 陈五小姐有些脸红,小声辩解道,“那灯,他是说送给哥哥把玩的。祖父,孙女不敢私相授受,那灯是五哥拿了送给我的。” 她之前听祖父和五哥提起过刘衡,说他少年英才,今科有望榜上提名,又得城郡王青眼。她磨着五哥带人一见,果然是个才学出众的翩翩书生,难得不卑不亢,一点没有阿谀奉承之气。后来看他跟城郡王说话,也是自然大方。 陈有福看着五妹娇羞的模样,笑着打圆场,“祖父,是孙儿带着五妹去看灯的。您既然看好刘衡,好歹也得五妹自己愿意啊。” “八字还没一撇,太过心急,让人看着不像话。” “祖父放心,元宵灯会,本就是大家出门看灯的日子,而且五妹戴着面纱,没有露出面容。”陈有福想到那晚,“城郡王竟然也来普济寺看灯会了,他竟然跟刘家的那个丫头一起来的。” “刘家的丫头?” “就是孙儿跟你提起过,善于做吃食的那个丫头。当初孙儿还想问刘衡要来,他说那丫头不是当丫鬟的,现在看着,城郡王好像对那丫头有些不同。”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 “祖父,那这次考试,我们对刘衡……” “看他自己吧。这种时候,看他自己的实力,我们不要插手。” “是,孙儿明白了。”祖父虽然看好刘衡,但是没打算在这次会试时就帮他一把。 “我与徐廷之同朝为官多年,他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徐氏疯了,魏桓调了外任,他只怕正咬牙切齿呢。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刘衡若真有才学,自然能高中。而且,此次会试,朱彤还是房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