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回到府中,府中首席幕僚林祖望满脸喜色,将他迎接进府。 一走进书房,林祖望就冲卫城行礼恭喜道,“属下恭喜郡王爷,少了贺志诚,徐廷之少了一个臂膀。” 这些年,告到刑部的案子,刑部尚书可帮徐首辅压下来不少。 刑部衙门压一层,内阁再压一层,与徐府有关的大案子,几乎就到不了御书房的龙案上。圣上的确是励精图治,但是高居深宫,继位之后卫国事务繁多,徐首辅凭借当年的从龙之功,一直得圣上宠信,所以徐家也一直平安无事。 闹到御前的,也就刘家去年的抢秘方一案,和今天这次尚书遇刺身亡的案子了。说起来,还都是和刘衡有关,也算他走运了。 徐首辅是要帮顺郡王的,他倒霉,就是顺郡王势力减弱,对卫城来说,当然是好事。 “林先生说的是,倒是没想到贺志诚就这么死了。此事不知是何人所为……”他仔细想过,要说是颜汐安排杀人,感觉不像。倒不是颜枫颜柳没那身手,而是感觉对颜汐来说,杀一个尚书的风险太大了。 “请郡王爷恕罪,此事是属下斗胆擅自安排的。”林祖望请罪道,“今日属下出门,看到徐府门前的闹剧,这是个好机会,属下斗胆,让人动手了。” 卫城一听是林祖望安排人下的手,脸色冷了下来。 林祖望以为卫城是气自己擅作主张,连忙又请罪道,“属下也是觉得时机正好,若是错过,未免可惜。而且那刘家的颜汐鼓动举子,场面混乱……” 林祖望想跟卫城解释一下当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是越说发现卫城脸色越冷,不由停了下来。 卫城看着林祖望,“林先生,你是否知道那刘家对我有恩?” “属下听周侍卫长说过,当初郡王爷遇险,多亏了刘家和颜汐救命。” “先生曾说我之所求,注定危险重重;既已立志,我自当抓住一切可用之机,百折不挠。但是,先生,我母妃当年为我请先生辅佐时,曾说先生是当世之君子。我以为,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连救命恩人都可随时抛之险地,我将来又会如何对待黎庶?” 卫城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等他说完,林祖望脸色一白,随后,不由浮上了愧色,“郡王爷,属下误矣,求爷降罪。” 他撩起长袍下摆,郑重跪到地上。 林祖望在卫城十岁时,就被王妃聘请为西席幕僚,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师父名分,但是卫城对他一直敬重有加,都以半师之礼相待。 所以,林祖望每次见卫城,也只是长揖行礼,这还是第一次如此郑重下跪。 他以前对卫城所说的恩人,并未放在心上。今日看到有可乘之机,也就随手利用了。但是,卫城的话,很重。 而顺着他的话细想,今日卫城若是可以随手将救命恩人置于险地,那么将来,他们这些辅佐的人,又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他一心辅佐卫城,想做一个名臣。要是跟随的是一个随时会过河拆桥的主子,那还有什么指望? 而他擅作主张做下今日的安排,若传扬出去,人家以为是卫城的主意,岂不是让人对卫城生畏? 而卫城不论何时,都没有忘却恩义,跟着有情有义的主子,谁不是感觉心里踏实?陈家这些人一心想要投靠郡王爷,圣上看重郡王爷,不都是因为觉得爷仁义重情? 林祖望越想越是惭愧,越想越是后悔,磕头到底,声音颤抖地说道,“属下自作主张,差点将爷陷入不义之地,若有差错,万死难辞其咎。” 卫城只是要借机敲打一下他,并没打算将林祖望给一棒子打死,见他诚心认错,连忙伸手扶起他,“先生何必行此大礼?我与先生,相伴多年,有事从不瞒先生。我知道先生今日此举全是为大业着想。” “属下惭愧。”林祖望还是道了一声愧。 周洪在房门外守着,听着里面的动静,暗自叹了口气,自家这爷也是奇怪,要说对颜汐这么上心,都敲打林先生了,怎么就不去表表功、挑明试探一下呢?干看着能看出朵花来? 颜汐自然不知道郡王府的一切,她匆忙赶回家里,推门进去,看到大家都在,“大家都回来了吗?” “小姐放心,大家都回来了。”瘸子笑着说了一声,又问道,“小姐,事情如何了?” “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城郡王,他说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去接二郎哥了。” “太好了。”王七一听,高兴地挥了一下拳头,“那帮狗官,终于肯放人啦?” “圣上下令,二十天后重考。二郎哥在牢里受了刑,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颜汐有些忧心。 进了大牢,受刑是难免的,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只是……“可恨那徐廷之老贼,这次还是伤不了他分毫。”瘸子叹了一声。 “七哥,你还得再辛苦一趟。”不能把徐廷之拉下马,好歹不能让他再得好感,颜汐将大殿上官员的话说了一遍,“你找几个可靠的人,跟大家说说这事,徐首辅为抚州举子请命重考啊。谁知道是不是有徐氏族人或者亲友考试他才如此卖命啊。徐首辅为了表明大公无私打算打压抚州啊……多想想多说说,让大家知道抚州有多得天独厚。” 徐首辅想收买人心,她就不能让他如意。 这些话传出去,大家就会盯着这次考试的抚州举子。 抚州举子若是上榜的多了,徐首辅肯定徇私;抚州举子若是上榜的少了,徐首辅肯定为了自己的名声故意打压。 读书人心思多,想的也多,一件小事都能琢磨出一朵花来,何况是这样的大事?这件事正反两面,徐首辅都不要想讨到好。最好是抚州举子恨他,其他举子也恨他,让他在士林中的名声先臭掉。 而且,要是所有人都以为重考是徐首辅一言定下的,那置天启帝于何地? 皇帝最怕的,就是有人盖过自己。天启帝再贤明,肯定也不例外吧? “好,这事好办,我马上找人去说。”王七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保证每个举子都能听到。” 与善卤味店的东家今天面圣了,这本来就是个吸引眼球的话题。就算他们不说,多的是八卦的来打听。 如今与善卤味店几乎大半个京城都在售卖,经销的人多,接触的人也多,王七只要让送货的碎嘴点,多跟人说说闲话,很快各家各府、茶楼酒肆就能传出来。